“今上广修宫室,大兴土木,西北又用兵甚急,处处皆需银子。学生枉读圣贤书,却也知道,国家兴衰,百姓皆苦之理也。”玉柱故意停顿了一下,让秦本初有时间消化他的观点。
见秦本初微微点头,玉柱接着又说:“江南士林的近千家缙绅,仅仅拿出一点点家产而已,就闹得天翻地覆,沸沸扬扬。请问,全天下亿兆黎庶,即使是丰年也只是勉强糊口,又当如何?苦千家,和苦千万家,孰轻孰重?”
面对玉柱的灵魂之问,秦本初哑口无言。
儒学这玩意,骨子里,就是教会大家,说一套做一套,既当且立的虚伪把戏!
“话虽如此,你做得还是太过了,岂有强抢宦妻之理?”秦本初故意避开了乡绅们的原罪,盯着玉柱的丑事开炮。
玉柱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解释说:“不瞒秦师您说,学生所抢之女,皆因其夫家作恶多端,一贯的欺男霸女,肆无忌惮的兼并乡里良田……”详细罗列了大把的罪恶,皆有据可查。
秦本初被怼得脸色很难看,他虽然知道一些乡绅做恶的劣迹,却做梦都没有料到,做恶也分等级,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玉柱敢把事情摊开来说,就不怕秦本初回去调查。
实际上,哪怕没有实地去看,秦本初也已经信了九成。
因为,以玉柱的权势熏天,完全没必要欺骗秦本初。
“秦师,学生故意抢他们家的女人,也是为了他们好。逼着他们平日里言行多多检点一些,家运才能长久。”玉柱此话一出口,立时把秦本初逗笑了。
“好一个为了他们好,简直是恬不知耻!”秦本初被气笑了。
秦家也是大地主之家,秦本初心里有数,玉柱的话很糙,但理不糙。
历朝历代的末年,主昏于上,官贪于中,吏恶于下,再加上乡绅的贪欲不受抑制,迫使草民们失去了活路,只能揭竿而起。
玉柱的搞法呢,乍眼一看,其臭无比。
但是,就实际效果而言,却明显抑制了大部分江南士大夫无底线的做恶。
肆无忌惮的做恶,还有本事不受惩罚,和有底线的做恶相比,有着本质性区别。
原本,秦本初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料,师徒二人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秦本初的坚定立场,却明显松动了。
晚膳之前,玉柱把儿子们都叫了过来,当众吩咐他们大礼拜见师祖。
这且罢了,用晚膳的时候,玉柱命人撤了屏风,由秀云亲自执壶,替秦本初斟酒。
全套礼遇下来,面子给足了,任尔百炼精钢也要熔化。
秦本初被彻底的软化了,喃喃道:“我完全不适合做官。”
玉柱听出了秦本初的归意,赶紧劝道:“恩师大人,做脏官大可不必了,做学官倒是大有可为。”
以玉柱的盛宠和庙堂地位,推荐秦本初做个翰林学官,可谓是易如反掌也。
秦本初完全有理由相信,玉柱没说大话。
只是,朝廷名器,终究需要时间去操作的。总不至于,今天说完了,明天就可以去上任了吧?
秦本初只打算在京城里盘桓几日,便回江南了,倒也不必在此时明说,免得坏了师徒久别重逢的和睦气氛。
然而,出乎秦本初意料之外的是,第二日,他刚刚用罢早膳,张鸿绪就带着旨意来了。
“传万岁爷口谕,著康熙三十年辛未科殿试一甲第三名秦本初,速来畅春园见驾,钦此。”
好家伙,这也太过牛叉了吧?
玉柱的滔天盛宠,让秦本初惊的目瞪口呆,七魂出窍了六魂。
秦本初陛见的时候,玉柱就站在老皇帝的身边。
老皇帝考问过秦本初的学问之后,扭头望着玉柱,笑道:“汝师乃真鸿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