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主任轻车熟路地带着夏昭芸到了七栋前,上了三楼,奔着楼头一户而去。
“你个狗崽子,你是不是觉得有厂领导撑腰就能耐了,端个碗筷都给我摔地上!”
“老娘告诉你,没人管得了你们兄妹俩。那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不是一地鸡毛,自己家都理掰不清楚,还记得你们?”
“今天中午甭吃了,少吃一两顿又饿不着,屁活不干还想吃……”
那尖锐谩骂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邻里好似都习惯了,脸上挂着无奈和心疼,但是他们没有立场上前。
谁要是帮着那俩娃说句话,人家就能赖在你门口哭喊着烈属被欺负了,不赔上几块钱不算完!
霍主任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将虚掩的门推开,一个长得肥硕、短发凌乱的妇女正使劲地掐着一个黑瘦男孩儿的腮帮,另一只手拧着同样黑瘦女孩儿的耳朵,嘴里还不停地谩骂。
夏昭芸没等霍主任开口,脚就使劲将门口的炉子给踢倒,鞋狠狠地踩到一个又一个煤球上。
那凶狠的动作和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小浪……”一瞧自家炉灶被掀了,煤球一个个报废,妇人又气又心疼,赶忙松开俩娃撸起袖子往外迈脚,嘴巴不干净地继续咒骂。
然而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夏昭芸已经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盆子,铲了些碎煤渣冲着人满头满脸不客气地泼去。
“啊呸……呸……”妇人虽然下意识闭上眼,但是嘴巴里还是灌进去不少。
看得众人一愣,哪怕俩孩子小脸上挂着泪,眼睛里都直冒星星,像是看到了救世主般。
“嗷……我跟你拼了!”妇人自从攀着小叔子给男人在厂里谋了个工作后,腰杆挺得笔直,何时吃过这种亏?
她气得冲夏昭芸冲了过去,因为这半年她把持着俩孩子的补贴,将自家人都喂的壮硕不少,蹬蹬跑过来的时候,地面都带着闷闷的响声和颤动!
站在前面的霍主任,都下意识侧身躲开。
再瞧瞧夏昭芸那常年练舞蹈,匀称纤细的身子,众人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睁眼,而那俩孩子扒在门口,紧张兮兮地瞧着。
夏昭芸并没有躲开,唇角泛着冷笑,等人扑到跟前挥手时,她一个下腰躲开,腿使劲一抬,照着对付男人的法子,踢中妇人鼠蹊部。
妇人疼得捂着伤处直撕心裂肺、鼻涕横流地嗷嚎,“哎呦喂,这日子没法活了,我一个烈属被个小浪……”刚一开嗓子,又被喂了一嘴的煤渣子。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夏昭芸拂拂衣袖,淡淡地问道。
那妇人狠狠地瞪着她,扭头看见人群后面的男人,“你个死鬼还不滚出来,你就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媳妇被欺负成这样?”
男人微缩下肩膀,一脸的老实憨厚,不过他的眼睛却带着丝贪婪地看向夏昭芸。
“来啊,你但凡上前一步,我就喊非礼,”夏昭芸勾着唇角冷笑声,“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盯着我贪婪恶心的目光!”
“我没有,”男人立马低着头摆手。
“没有什么?”夏昭芸抱胸挑眉,“你一个大男人说是怕老婆,其实不过是你媳妇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坐享其成!”
“披着老实人的皮,做得是杀人递刀的活,连自己亲弟弟留下来的孩子都容不下。当初可是你弟弟介绍你来厂里工作的,你拿工资吃饭的时候,不觉得愧疚?”
“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让自己的侄儿侄女瘦得皮包骨头!”
“既然你们不稀罕这对孩子,那我领走,往后你们甭仗着什么烈属的名头,在厂子里作威作福!就你们欺负真正烈属的样子,就该被撵出厂里去。”
这话说得男人面红耳赤,众人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他们原本事同情他好汉寻了恶妻,原来老祖宗那句话没错,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女人再凶悍,能比得上男人力气大?
妇人这会儿缓过劲来,瞪着眼刚要上前,就见夏昭芸手里又拎了一盆子煤渣,咬着牙捂着嘴吼道:“你是哪根葱,敢管我们家的事?”
“我们可是这俩孩子的亲大爷大娘,没道理越过我们,将孩子给外人养,谁知道你是不是面甜心苦的!”
夏昭芸知道自己已经将人给镇住了,神色微缓,看向扒着门怯生生的俩孩子。她轻笑着问道:“小如意、小如愿,你们愿意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吗?”
霍主任这会儿赶紧补充道:“孩子们,这位阿姨愿意当你们的妈妈,疼爱你们,呵护你们。不管如何,总比你们留在这里好。”
俩孩子才三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本该盛着天真烂漫,可是现在里面深深印刻着怯懦、恐慌。
“妈妈?”男孩儿先小声迟疑地出声。
父母离开了半年,孩子们的记忆已经模糊,只知道这两个词代表着世间仅有的温暖。
爸爸是高大伟岸与托起世界的安全和力量,妈妈是高挑美丽能够织出最温暖的天空!
“对,是妈妈,”夏昭芸抿唇点点头,笑着伸出手臂。
俩孩子对视一眼,瘪着嘴巴一步一挪地上前,跟受伤的小兽般吼着妈妈,扑到她怀里,呜咽着不停地喊着:“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们啊?”
“妈妈我好疼好饿好想你做的饺子……”
孩子瘦弱得紧,入怀的那一刻,夏昭芸眸子有些湿润,暗暗叹口气,轻抚着他们的肩膀:“妈妈也想你们,走,跟妈妈去国营饭店吃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