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卒挥起手中鞭子,一鞭打在说话汉子的身上,高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运粮都有路程,一个慢了,就要受罚!都快快起来,向前赶路!”
那汉子从地上起来,口中道:“从幽州一路赶来,河里又行不得船,我们累得快要死了!再这样逼下去,还怎么活着到大同府!这个季节,我们不做家里农活,来运粮已是苦命。又不给粮食,只靠着我们自己带的粮,这不是要人命吗!”
几个运粮的汉子起来,一起说是,叫苦连天。
契丹士卒大怒,手中鞭子没头打下去,口中道:“前方圣上带兵苦战,一天不知死多少人!你们只是运粮,便就有这么怨言,还是打得少了!”
那汉子被打得身上出现血痕,一时心中恼怒,一把抓住鞭子,厉声道:“为泼贼只会打人,爷爷可忍不了你!去死吧!”
说着,手中用力,一把夺过鞭子。那契丹士兵身子扑过来,被汉子一脚踢在胸口。这一脚真地是力大无穷,契丹士卒一声惨叫,便就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便就一动不动。
其余几个士卒不由傻了眼,过了一会,清醒过来,一起喊道:“唉呀,杀了人啦!你这厮是要造反吗?速速捉了,砍了他的脑袋!”
说着,一起围了上来。掏出腰刀,把汉子围在中间。
却不知这汉子是这群运粮百姓的首领,平日里极得人心。见他被围住,运粮的百姓一声喊,把几个士卒扑倒在地。缴了腰刀,一个汉子道:“七郎,这向个贼厮鸟如何处置?”
七郎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咬牙道:“已经死了人,报上官去,我们哪里还有命在?这运粮就是个要命的活计,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反了算了!杀到弘州,抢些钱财,我们自己去找活路!”
运粮的汉子一起说好,抬起腰刀,把几个契丹士卒全部砍了。
马邑契丹军营,耶律洪基坐在帅帐里,看着两边的众将道:“宋使已经到了朔州,正与我们商谈是在这里,还是回大同府去。耶律仙童说,宋朝所占的土地,不会还给我们。但是,被他们俘的皇叔,却会送还北国来。此事重大,诸位怎么看?”
耶律乙辛道:“朔州有重兵驻守,南国不还也就算了。北边的德州等地,如何也不还?”
贴不道:“他们占了,如何还肯还?想还,前边不占就是了。国内交兵五年,诸事杂乱,急需休养生息。若是交回重元,倒也可以。”
耶律乙辛道:“重元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占了大同府,重元只是孤家寡人而已。”
贴不道:“虽是孤家寡人,但在宋人手中,却有许多用处。国内重元遗党,还有不少。若是宋军以重元为号,难保不会大乱。北边几州,都在群山之中,没有什么大用处,给宋国就是了。”
耶律洪基看着众人,见其余人都不语,心中明白。在马邑快一个月了,无法奈何宋军,臣下许多人都不想打了。这仗也打不下去了。前方攻不破贾逵的防御,后方运粮艰难,实在支撑不住。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叉手道:“陛下,弘州急报,有运粮队伍反了!”
耶律洪基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怎么回事?有多少人?”
士卒道:“禀陛下,初时的人并不多。谁知他们出其不意攻破了弘州城,裹挟百姓,现在拒说有数万之众。听探报说,这些人知道陛带大军在大同府,正四处抢掠,要向南边的蔚州去!”
耶律洪基挥了挥手,命士卒下去,一时间眉头紧皱。
贴不拱手道:“陛下,现在的粮草都是要从弘州运来。那里一乱,粮道可就断了!”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断然道:“这仗打不得了!让宋使到军营,就此议定。南国送重元回来,我们撤军!朔州和德州,就交给宋国算了。等上两年,备得齐全,再与他们争锋!”
众臣拱手称是。
耶律洪基又道:“立即派大军,去弘州剿灭乱贼!若是慢了,被他们裹挟百姓作乱,只怕山前山后乱成一团。命同知枢密院事韩绍文统兵三万,立即沿桑干河顺流而下,讨伐叛党!”
贴不拱手道:“陛下,弘州数万乱军,只出三万人,听怕——”
耶律洪基摆手道:“叛军虚报而已。弘州总共才有多少人?纵然他们裹挟,也没多少乱军。”
众臣拱手称是。韩绍文统军在后面军营,立即派了传令亲兵,命他带兵火速出发。
弘州到大同府比马邑还近,如果乱子传到大同府,事情就闹得大了。必须要在宋朝知道乱子之前扑灭,不然,这仗还不容易结束。
朔州驿馆,耶律仙童看了洪基来的诏命,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洪基不打任何折扣,就答应了宋朝的条件。本来自己还担心,与宋朝谈定的条件洪基不接受,此事难以结束。看来,这场战争对契丹来说极其不顺利,为了结束,宁愿付出代价。
与吴湛出了房门,到了富弼和刘永年住的院子。通报之后,两人进去。
富弼和刘永年迎了出来。耶律仙童拱手道:“太尉,圣上有旨,明日我们一起,到马邑的军营里面去。谈定此事,接了诏书,各自收兵。两国重修兄弟之好,不起刀兵岂不美哉!”
富弼道:“大王,现在可不是兄弟之国。我朝圣上与贵国先弟为兄弟,现在是叔侄之国。”
耶律仙童有些尴尬地道:“太尉说的是,叔侄之国,叔侄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