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从伊州出兵攻瓜州、沙州,从居延出兵攻甘州、肃州,从镇戎军出兵攻灵州,几路一起出兵,党项的核心区就没有了。哪怕一时占领不了兴庆府,党项也不剩下什么了。这些仗,最重要的是背靠铁路,大军可以源源不断,粮草不缺。”
说到这里,杜中宵重新坐下,对富弼道:“其实进攻西域并不难,难的是路远。中原人多地多,粮多兵多,只要能够运过来,西域的这几个小国又算得了什么呢?别看高昌和黑汗的地盘不小,其实内部多羁縻,有许多的小势力。只要一败他们主力,这些小势力就应声而反。现在有铁路,我们可以从河曲路那几千里外,不足一月入西域,高昌黑汗又算得了什么?这一战,一是要中领高昌,重开商路。再一个是以伊州为基地,能从西边进攻党项。还有一条,就是南下占领于阗故土,重建于阗国。现在占了高昌,朝廷中必然有人不愿重建于阗,把尉迟三郎送到了五台山。”
富弼道:“其实只要通了铁路,朝廷可以派官员前来统治,未必一定要重建于阗。”
杜中宵道:“副使,不重建于阗,行不行呢?也行的,不过要中原付出更多的钱,派更多的人到这里来。最后会如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现在西边流行绿教,传教凶猛,仅仅世俗之国如何抵挡得住他们?于阗是佛国,又是西域土著,重建了之后,利用他们才能抵挡绿教。”
富弼道:“中原也佛教昌盛,无非多开寺庙而已,尽有高僧,百姓拜服即可。”
杜中宵摇了摇头:“自我们进高昌,从蒲昌到高昌,有许多寺庙。副使熟知佛法,可与这里的僧侣谈得来?这里僧侣可信任副使?连僧侣都不信,更何况本地百姓了。宗教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对百姓心理有重要作用,不可小视。中原的僧侣与此地不同,中原僧侣除了熟知佛法,还要看儒家经典,实际是是儒僧。这里的不同,他们精研佛法,对于儒门经典多不熟知,而深受百姓的信任。于阗那里还有一个好处,正是昆仑山下,翻过山去,就是佛教发源的地方。在那里立佛国,可以笼络西域百姓民心,让他们信任朝廷。占了高昌之后,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解决焉耆,从黑汗手里夺回于阗。”
富弼吃了一惊:“听节帅意思,是要与黑汗开战?黑汗比高昌大得多,分为东西两个汗国,东汗国又分成几部,高昌依然不是其对手。”
杜中宵道:“西域的人户是沿天山南北分布,天山南边远多过北边。黑汗灭于阗后,西域人口稠密的地方大多都入其手中,高昌自然不是对手。而且回鹘人本就不多,怎么打得过黑汗?”
富弼道:“可如果我们攻黑汗,其东西两部合兵,可征调数十万大军,可就难攻了!”
杜中宵道:“不至于,西黑汗的可汗是贝里特勤、伊卜拉欣,称桃花石汗。说起来好笑,桃花石本是西域的人对中原的称呼,所以伊卜拉欣又可以算是中国可汗。他立国已来,与东黑汗国关系不好,时常攻占,怎么会合作。我们南下,只要对付东黑汗国即可。现在龟兹与焉耆相对的黑汗军队,大约有三万多人。一战围歼这些人,不等黑汗点兵,我们就可以占领原于阗地区了。”
富弼想了想,点头道:“节帅说的也不错,不过中间还有焉耆在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焉耆会不会投降。如果投降,两三万军队也是不小助力。”
“是啊,北边赵滋已经打开了缺口,占领了彰八里。倒是南边的张岊,还没有消息。”
说到这里,杜中宵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抓住了仆固怀恩,南边的焉耆就该降了,没想到等了十几天的时间,还是一点消息没有。那里有重兵,守将的想法可是说不好。杜中宵不怕他们降黑汗,两国打了百年,又有宗教矛盾,很难走到一起去。
富弼道:“要不要催一催张岊,从韩城出兵,翻过山去,进逼焉耆。”
杜中宵道:“好,就这样催张岊吧。现在八月,南边的天气还要热一些,北边就要下雪了。尽快出山谷,进逼焉耆,尽量在过年之前解决掉焉耆。唉,一翻过山去,供给他们粮草也麻烦了。”
铁路只到伊州,张岊五万大军,如果进攻焉耆,比高昌多出数百里,运输的难道增大了。西域最难的就是这一点,两地相距动不动就有数百里,一旦前出,供给线就拉长许多。纵然铁路到了伊州,大军前出近千里,纵然杜中宵军中马匹牲畜不少,也感到非常困难。而要修铁路,就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杜中宵在河曲路已经待不了那么久了。
第179章穷途末路
张岊把手中的公文递给张昇,道:“经略司命令我们,翻过山去,进逼焉耆。”
张昇看了公文,道:“这是正常的事情,已经过了十余天,焉耆的人还没有动静。我们不给他们军事压力,看来就要拖下去。只是,眼看就要到冬天了,他们的粮草支撑得住吗?”
张岊道:“这种前线之地,储存必然多,能吃几年也说不定。我们这里到焉耆四百里,全军出击之后,必须要留一万人动输粮草。四万人进攻焉耆,倒是不难,只是冬天不便。”
张昇道:“以前这些北地番邦,都是在冬天打仗,有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这两年过得好了,才甚少在秋冬出兵。现在攻焉耆,正是时候!”
张岊道:“副使,今时不同往日了。军中枪炮,天冷了并不好用。——不管了,经略司既然发来了公文,我们带兵翻山就是了。对面的焉耆一直没有派兵守谷口,明日派大军先把对面的谷口占住。”
骑在马上,张岊看着两边奇怪的岩石,对张昇道:“这条路行进不易。真是奇怪,焉耆为什么没有派兵把守。这里布置数千兵马,我们要想翻过可就不容易了。”
张昇道:“这里布置数千人,吃什么?焉耆总共两万多人,这里是通往高昌的谷口,他们怎么会派人来这里?我们取了高昌,就有兵士占住了谷口两侧,焉耆想占也不容易。”
张岊默默点了点头,一路前行。焉耆军队的态度很奇怪,在知道高昌失陷,仆固怀恩被俘虏了的情况下,既没有派人到高昌要求投降,也没有派兵把守四周,一切都静悄悄的。反而是对面的黑汗,在听说高昌失陷之后,积极从龟兹派兵,对焉耆施压。
在山中行进一日,依然没有出山。张岊带着兵马在山中歇宿,看着满天星斗,一时不能入睡。自到河曲路后,此次进攻焉耆,才是真正的第一场大仗,心中总是有些紧张。张岊是猛将,以前与党项作战时立了不少军功,在军中甚有名气。他是府州人,不过与折家无关,是从军后,凭着本事打出来的官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军中作战不再依靠勇气,相比之下智慧更加重要一些。两年时间,张岊觉得自己学得还行,但实力到底如何,没有战绩,心中总是没有底气。特别是河曲路大军的其他有数场胜仗,让张岊更加感到压力太大。此次进攻焉耆,一战成功,才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翻过山,前面再无要地,可以直进入焉耆盘地。
焉耆城里,守军将领龙突施闭目坐在位子上,长时间不语。一众将领分立两侧,面色焦急。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