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是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铜钱作为贵金属货币,还有储存价值。自汉铸五铢钱以来,千年间历朝历代不知道铸了多少铜钱,同时在市面上流通。铸造粗糙、品质低劣的铜钱,人人都想花出去,而且经常被朝廷收回重铸。而那些铸造精良的,很多都被储存起来,市面上少见。这是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只是良币没有消失,只是被储存起来了。
要发行纸币,只靠朝廷信用是不行的,必须有足够的保证金。纸币的信用好,会慢慢把民间储存的铜钱引出来,做为纸币的保证金,支持纸币的信用。这就要求纸币制作印刷精良,信用良好,朝廷的货币政策得力。在这上面花多少心力都是值得的。
先开储蓄所,再建很行,然后发行纸币,是杜中宵计划好的。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纸币质量,为了此事花了许多心思。上面印刷的风景画,杜中宵故意与现在的绘画区分开来,以写实为主。特意招来画工,教他们透视等等知识,完全开辟一个新的流派。至于制版和印刷,花的心思就更多了。
第198章定期储蓄
与木版相比,铜版线条可以细得多,画面精细得多。而且使用油墨后,可以进行凹版印刷,特别适合于印刷货币。杜中宵的印象中,制铜版用蚀刻的办法方便得多,而且可以表现复杂的画面,甚至他都记得蚀刻铜版的是三氯货铁溶液。可惜,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制备三氯化铁的办法来。
至于用强酸,像硫酸和硝酸,杜中宵没有进行尝试。这两种酸是可以制备出来的,不过这个时代非常不经济,而且危险,还是等到化学进一步发展,再走这一条道路。
现在用来制版的,是机械方法。用一台蒸汽机做动力,通过软轴带动刻刀旋转,进行雕刻就简单了许多。经过简单培训,一般的刻字工匠都可以操作。其中的关键是软轴,用钢丝卷绕而成,虽然远不如后世的柔软,已经足够用了。
铁监每一台卖出去的蒸汽机,都是有登记的,地方官会定期上门检查,防止用于不法用途。钢丝软轴看起来简单,其实制作非常不容易,也可以进行控制。如同营田务衙门这种印刷方法,民间其实不可能伪造假钞。不过人对金钱的渴求,民间技术人才丰富的想象力,还是让杜中宵不敢掉以轻心。
仿假钞,杜中宵认为最可靠的,还是印刷。用的油墨是特制的,画面是专业的画师用透试的方法画实际景物,伪造者直观上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而是凹面印刷,摸上去有特殊的手感。这些技术成熟,杜中宵打算要推出纸钞了。先从储蓄所的存据入手,试一试民间的反应。
活字印刷术的技术已经成熟,难的是字体。没有合适的印刷字体,印出来的书籍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不适于大规模推广。杜中宵试着自己写了一些仿宋字,让刻工仔细钻研,还没有完成。
出了房门,杜中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对于金属活字印刷技术想了许多,没想到最后却卡在字体上卡住,实在出人意料。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会是个问题。
离了制金属活字和铜版的房间,杜中宵和苏舜钦到了旁边常规制木版的地方看了看。这里的刻工同样使用蒸汽机带动的刻刀,现在刻版方便得很,拿着刻刀便如写字一般,制出来的木版又快又好。有了这个办法,活字印刷没有什么紧迫性,可以慢慢完善。
蒸汽机作为动力,几乎各行各业都需要。学着营田务制版的方法,转运司和发运司同样买了蒸汽机刻字,甚至京城里几个重要衙门,也都买了好多台。
随着蒸汽机被各行各业使用,工业革命已经露出了曙光。只不过纺织业的大头是麻纺织,因为工艺的关系,反而对蒸汽机的需求并不迫切。只能随着棉花种植的推广,一步一步慢慢来。
时间总是匆匆忙忙,不知不觉就到了秋天。
贺大背着个包袱,到了阮得功的店外,见阮得功站在外面,行个礼道:“员外好清闲。”
阮得功看看贺大,笑着道:“贺大,你家里好生意,隔几个月就到这里来存钱。”
贺大不好意思地道:“员外说笑,我家里哪有许多钱?因为我时常在外走动,乡亲们的手里有了余钱,也让我帮他们存。我自己只是一点小钱,顺便而已。”
阮得功与贺大一起进了房门,听了这话,道:“贺大,这我可要说你。钱财最动人心,也最让人觊觎,轻易不要帮人钱财上的事。他们在存钱,只管自己来好了,怎么好经别人的手?”
贺大道:“都是乡亲,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
阮得功开了门,关门进了柜台后面,推开木栅下的小窗,对外面站着的贺大的道:“今日要存多少钱?都在哪些人的名下?存钱的凭据拿给我看。”
贺大答应一声,从怀中掏出五六张存钱凭据,一张一张按数了钱,递到柜台里去。
营田务卖了田的大户,阮得功一家是发展最好的。他在这里开了间铺子,儿子到外面学习,再没染指其他产业。正因为他生意稳定,名声好,许多生意自动找上门来。常平司开了存钱的储蓄所,这处镇子便由阮得功来经营,每月有优厚的佣钱,多了好大一笔收入。
两个月前,储蓄所推出了新的政策,可以存固定期限的存款,有利息可收。这项政策一出,着实引起一阵轰动。只要把钱存进去,没有任何风险,就能领到钱,这可是从前没有的事情。
以前要用钱生钱,只能放贷,要保人,要看着贷钱的人防止跑了,许多风险。存进常平司,诸事不管,到了时间就能收利息,人人心动。仅仅两个月时间,储蓄所的存款翻了几番。
贺大存完了钱,对里面的阮得功道:“员外,你看一看,我这些日子散存的钱,可满了一足贯?”
阮得功翻了翻账本,道:“一贯多喽。怎么,要存成定期么?是三个月还是半年?”
贺大道:“三个月吧。等到再攒一攒,够了数目,一起取出来,存成个整年的。”
阮得功口中称好,提笔把贺大的账改过,凭据递了出来。口中道:“新近常平司行下公文,以后你们存钱,只要过了三个月时限,可以在京西路的任一州县储蓄所,提举现钱。只能州县,镇子下面却是不行。你记住了,以后出门做生意,不必再带现钱了。”
贺大道:“员外说笑,我就在本乡做些小本生意,怎么会到外州外县去?”
阮得功道:“你不知道,最近铁路上跑的车多了起来,沿路的几个州县多了许多生意。像是襄州和叶县这等有大站的地方,天下货物,应有尽有。就看各人的眼色,不定买些什么货回来,就赚到大钱。”
说到这里,阮得功叹了口气:“自开了这处小店,我的日子安稳,跑不动了。若是前几年,少不得我也出去转一转,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我家大郎写信回来,叶县那里商铺林立,不知道多么繁华。前两年还想着学些手艺回来,现在信里的意思,是怎么也不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