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化最重要的不是专门人才,而是权力分割,把权力分割到专业部门中。将领不再专权,而是专门的指挥部门,有代替上级各部门部分行使领导权而已。在这个基础上,培养专业人才,把指挥之外的权力,从将领转到专业部门。他们更专业,应该做得更好。
对于军队,后世过于执着于职业化雇佣军好还是征兵制好,忽视了专业化。欧洲的军队由封建军队转变为后来的军队,不管是用近代化也好,什么名字都好,最重要的专业化,并一步一步加强。其实军人是从哪里来的没那么重要,军官有专业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打破封建格局,朝政用的是专业官僚,军中相应的要用专业军官。专业化了,一切就与以前不一样了。哪怕统兵官依然事事都管,也实际上是专业指挥官,而不是这一级的权力分封的小领主。不按专业部门的操作来,上一级有更高职权的专业军官制约。
正在满屋子的人乱哄哄的时候,杜中宵走了进来。
有人看见,急忙起身叉手唱诺。此起彼落,所有人都住了嘴,站起行礼。
杜中宵看了看众人,道:“诸位,从今日起,军中设了这些学校,要从你们当中选出军官来。你们当中学得好的,最后过了考试,可以到军中做个副都头,计置粮草。与以前不同,没有意外,你们做得好了升官,是从都升到营,依然是计置粮草。一级一级升上去,不统兵打仗,依然可以做到横行。这叫做什么?这叫做专业化。以前专业,都是儒者讲自己专于某经,军中是为了打仗的,自然不同。”
这番话讲完,下面的人都觉得希奇无比。本来他们以为,学了这些是要到军中做吏的,并不是去做军官。没想到竟然就要做官,前途远大得很,竟然仅靠着计置粮草就能做到横行。
其实杜中宵为了鼓舞人心,在这里讲大话而已。别说他们,整个教阅厢军中,除了刘几、李畋和越滋,还有几个横行官?真正把这套制度推行到天下全军去了,才能有这个效果。
看了众人的表情,杜中宵道:“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学了没大用处。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很多时候,打仗就是打的钱粮。这件事做好了,平时才能安定军心,打仗时候才能够大军无忧。计置粮草可不容易。一要保证军中粮草器械充足,二要保证公平。一军之中,发多少钱,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都有制度,你们就要保证按制度执行。”
何三郎想起前些日子被打军棍的事,叉手问道:“提举,小的一事不明。虽然有制度,但统兵官按自己喜好,不按条例来,又该如何?计置粮草,终究还是统兵官属下,该听统兵官的。”
杜中宵道:“若违了制度,粮草官当然要坚持按照制度来。与以前不同,现在军中是每一级都设粮草官,统兵官以权相压,自有上一级的粮草官为你做主。”
何三郎还是有些不明白,纵然有上一级粮草官做主,统兵官就是不听怎么办?军中是统兵官一手遮天,粮草官还不是归他们管着,怎么就能制约统兵官了?
杜中宵道:“总之你们记住,你们在军中的升迁,是由上一级的粮草官说了算。平时奖惩,才是由上一级和统兵官同时决定。同级统兵官无权处罚你们,他保能建议上一级的粮草官处置。你们的官位,一般与下级统兵官平级,这样说应该明白了?当然,要你们学得好,能考过了才行。”
听到这里,众人才有些明白。统兵官没有了专业部门的人事权,没有了管理权,而只是有普通的领导权,有上级军官撑腰,这些专业官僚才能在军中立住脚。
杜中宵道:“你们先从最简单的算学之类学起,先把这一门考过了,定去留。后边,才学军中如何计置粮草,诸般条例。还要与教阅厢军一起受训,记住,不管是做计置粮草还是其他,你们首先是军人。”
说完,杜中宵又勉厉一番,便离去了。几个学样一起开学,每个学校杜中宵都要去走一遍,说清楚学了之后要干什么,为他们打气。
从封建军队转变为后世说的近代或者现代军队,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容易,是因为核心在专业化管理,职业化军官。此时别说军官,就连士卒都是职业的,而且这个职业是强制一辈子,连没有转行的机会。说难,一是培养专业化的军官难。杜中宵也只是有个概念,到底军中要分为多少专业部门,各个专业部门的职权,怎么执行,心中都没有底,一切要从头做起。再一个,专业化管理,破掉了军中顽固的封建传统,必然会有反弹。营田厢军还好说,不是正规军队,推行到禁军就难了。不但是各级军官会反对如此做,皇帝的想法更加难说得很。
专业化管理的官队,权力是在武职官僚手中,与以前大大不同。大宋皇权的基础是军权,皇帝能不能适应这种转变,重新找出控制军权的办法,那可难说得很。
而军队管理专业化,形成武职官僚,文武分途就会更加严重。此时已经成为通常做法的文官为帅臣用兵的现象,就失去了基础,文官慢慢失去了带兵的机会,说不定还会引起文官反弹。
用文官为帅,实质上是官僚掌握军权的努力,而不是以文统武,更加不是崇文抑武,那些都是官僚是文官身份附带来的。出现武职官僚,自成体系,当然不会允许文官来插手自己的事务,从此文武殊途。
第185章地方矛盾
十三郎提着一瓶酒,迈着大步,到了自己住处旁边的院子,高声道:“姚指挥使可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房里出来,道:“原来是十三哥来了,快快请进!”
十三郎进了院子,跺了跺脚道:“这才还没有出十月,天气就这样冷了。这个样子,今年岂不是要下雪?自到襄州来,还没有见过雪呢。”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姚指挥使进了房里。
这个年轻人名为姚守信,原来是厢军中的一个指挥使,随着到了襄州营田。他小时候进过学,能写会算。到了营田务之后,对于算学极有天分,学业之精罕有人比。自从厢军开始教阅,成立专门炮兵,姚守信表现出了天赋,一直是炮兵教头。军中广设学校,他专门负责炮兵教学。
十三郎是骑兵教头,两人住处相邻,经常一起喝酒。今日天气严寒,军中无事,十三郎便过来找姚守信喝酒,说些闲话。
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姚守信道:“我原是南边郢州人,自小长在这里,后来才入厢军。这里虽然冬日并不严寒,有的年份,还是会下雪的。与原相比,这一带的湿气重,下起雪来格外寒冷。”
十三郎道:“这样冷的天气,都不想出门。不如我们去买些熟肉,一起喝酒如何?”
姚守信道:“可是不巧,我家里没有吃食了。左右要出去买,便去外面喝便了。近来河边开了一家酒铺,卖的酒有力气,人人都说不掺一点水,极是良心。他那里有诸般吃食,我们去吃一遭如何?”
十三郎本不想出站,听如此说,只好答应。
两人出了门,一路到了镇上。刚刚进入镇子,就看见一个汉子挑着一担香蕉,沿街叫卖。这是杜中宵在香蕉成熟时专门从荆湖南路买来,存到现在的。通了火车,货物一日就可以到开封府,这个季节开始大量卖到京城。京城里零售据说一斤超过了两贯以上,极是赚钱,营田务批发出去都要几百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