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现在现临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人手短缺。大部分开田的村落,都是选个地方,来不及详细规划,让地方按照营田政策给粮给种,贷给农具耕牛,纤夫们自己想办法。甚至组织也是一团糟,大部分的村落就是指定一家人口多的为里正保长,各项政策基本没有执行可言。
想了又想,杜中宵对崔主簿道:“主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诸事草创,人手不足,处处捉襟见肘。但有些事情,为了以后不得不做。你拟一个榜文,贴到附近州县去,募人到古时冶铁的地方勘查矿脉。如有能探出铁矿的,官给赏钱,功劳大的,可以给官做。”
崔主簿拱手称是,坐到一边案后拟榜文。
冶铁就有场务,有场务就有各种监当官。这种小官,杜中宵可以自己说了算,无非是让朝廷以后补个告身就是。如果冶铁产业大了,甚至可以让朝廷给空白告身,杜中宵自己填名字。
这个年代朝廷给地方官出钱做事,不可能全部现钱。一是三司没那么多钱发,二是他们库房里那么多货物,总要想方设法摊派下来。除了各种实物代钱,还有一种就是空白告身和空头度牒。空白告身可以让地方官自己封官,当然都是小官,做为酬功的手段。打仗的时候,空白最常见,前钱主帅可以依据战功大量封官。营田务一切从头开始,也可以有空白告身。至于空白度牒,就是卖钱的了。
杜中宵来的匆忙,带的三司给的钱物不多,说好了后面由京西路转运司从各州县调拨。现在地方上帮营田务不是没代价的,都折算成钱粮,收赋税的时候扣除。
管发钱的三司户部副使包拯并不好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死板得很,不肯给杜中宵多预支现钱。手里没钱,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让杜中宵非常头痛。在河东路的时候,不管做什么差事,杜中宵的手中从来没有缺钱过。火山军任知军的后期,那更是动辄几十万贯,哪里像现在,几千贯都是大数目。
营田务发展的关键,不是开田种地,那事情谁都会做。最关键的是要有产业支撑,从而与粮食生产形成良性循环,不然后劲不足。仅靠着朝廷拨钱,永远都不够。手中没钱,让开田的纤夫加油使劲干,哪个会听你的?发展产业就要本钱,杜中宵现在一缺时间,二缺本钱。
第36章发财的机会
中阳山下,权二郎抱着臂膀,跟几个人懒洋洋地晒太阳。他总是喜欢挽起袖子,露出一身花绣。哪怕现在春寒料峭,也是如此,好像不知道冷似的。
两个差役从远处过来,到了路边的白壁前,贴了一张榜文处去,便就匆匆离去了。
看着役役远去,权二郎道:“让我们前来垦田,结果向这山脚下一扔,便就再也不管了。这些狗官正事不做,一天到晚,左贴一张榜文,右贴一张榜文,也不知道鬼说什么。”
旁边的人道:“二郎收声。以前在汴河拉纤的时候,没人管我们,随你说什么。现在不同了,我们一样要开田种地,有人管着,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早晚惹出大祸!”
权二郎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大祸?嘴自长在我的脑袋上,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样日子,过得一点意思没有,再让人话也不敢说,活着也太没意思。”
别人不理他,闭上眼睛,懒洋洋地晒太阳。
过了一会,权二郎忍不住,问身边的人道:“丁大叔,榜文上说的什么?”
丁大叔也不睁眼,有气无力地道:“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读书认字的,谁知道说的什么。”
权二郎道:“这些狗官,明知道我们不识字,却到处贴榜文,也不找个人念一念。”
几个人正在晒太阳的时候,一个汉子挑了担子从远处过来,到跟前歇住脚,对几人拱手道:“几位哥哥,我走得累了,给一口水喝。”
权二郎睁开眼睛,看了汉子一眼,不耐烦地道:“我们都是外乡来的拉纤的,到这里来开田。刚到没有多少日子,井还没有打呢,哪里有水给你喝!渴得狠了,那边河里有水!”
那汉子陪笑道:“兄弟说的什么话?河里的水喝了,岂不要闹肚子?纵然没井,家里定然烧得有热汤,给我喝一口,也不打紧。”
权二郎道:“烧汤就要有柴,打柴不要费功夫么!”
一边的丁大叔站起身子,口中道:“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二郎如此说,就过分了。稍等,我回家里给你端碗水来。这水是我昨晚烧的,已经放得凉了,你莫嫌弃。”
那汉子连道不敢,歇下挑子在那里等着。
权二郎忍不住,对外乡人道:“兀那汉子,你挑个担子,做什么生意的?”
那汉子讨厌权二郎,本待不答,见他一身花绣,不是个好路数,只好道:“我走街串巷,为人家修补铁器,赚些钱米糊口。看看就要开春,到南边的比阳县去做生意。”
“原来是个铁匠。——对了,你有弓箭卖么?若有卖我一副,闲时到山里打些獐兔吃。”
那汉子道:“客官说笑,我一个乡间的小铁匠,哪里有弓箭卖?客官若买弓,要到县城里去。”
权二郎道:“我若是有钱进城,怎么还会在这里闲坐!——若是没弓,好刀卖我一把也可,这山里又没有虎豹,带刀进去总能猎些野味。”
“不瞒客官,我是专一为人修农具的,也没有刀剑卖。挑子上只有一些生铁,若有农具不利了,可以化了淋口,便如钢的一般。”
权二郎听了不屑地道:“这厮胡说!我们都是从军的人,刀剑用的多了,钢便是钢,铁便是铁,两样东西。你用生铁淋什么口,有什么用?你这把戏,只能骗乡下无知的种田汉!”
那汉子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法子是从东边亳州传过来的,甚是好用。熟铁打制的农具,不拘是镰刀还是踏犁,只要在刃口淋上生铁,便就坚硬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