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明镐大帐,王凯径直到王信的大帐,通禀之后进了帐里。
宋朝的禁军,地位最高的管军大将有八位。分别是殿前司、马军司和步军司的都指挥使或者副都挥使,分别称殿帅、马帅和步帅,地位与宰执相等。哪怕宰相面前也是横杖唱诺,不必参拜。其他三位是殿前都虞候、马军都虞候和步军都虞候,地位比宰执稍低,礼遇相等。其他两位是捧日天武和龙神卫两位四厢都指挥使,地位稍低于副枢密使,要高于四入头。所以王凯的地位,如果在京城,还要比明镐高一点。
禁军之中,王信马军都虞候高于王凯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以下级行礼。
分宾主落座,王信道:“夜色已深,不知太尉因何事到我军帐?”
王凯把刚才明镐跟自己说的话向王信说了一遍,道:“太尉,谏议说得明白,昨夜之事,必须对首恶明正典刑,不得姑息。如果有人阻挠,他就用便宜行事之权,夺其手下兵马。”
明镐以文官的身份,较低的官职,到贝州城下统领所有兵马,所仰仗的就是便宜行事之权。除了几位统军大将不能杀,其他的将领,都可以军法临机处置,甚至军前问斩。
王信听了王凯的话,不由皱起眉头:“我们大军到城下,寸功未立,先杀属下将领,只怕引起人心浮动。城中妖贼以妖言惑众,军中本就传言满天飞,军法严了,只怕会出事端。”
王凯道:“太尉,谏议已动杀心,此事不得不行。谏议奉朝命统领城下各军,初来军中,杀几个人立威也是常情。贝州之乱,朝野震动,如果我们不遵谏议之命,只怕——”
王信沉默不语。贝州离着京城并不远,而且水陆交通方便,这里的一举一动,第二天就会到朝中宰执大臣的案头。离京城太近,威胁就大,所有官员的眼睛盯着这里。只要被朝廷认为阻碍了讨贼,很可能就会被立即严惩,王信这位管军大将也不例外。想起三川口之败后自己的遭遇,王信心中叹了口气。有了那一次经历,他可不想再被朝中的官员攻击,背莫名其妙的黑锅了。
想了又想,王信对王凯道:“谏议既然决心已下,我等又好说什么?明日选几位指使出来,军前问斩就是。此事只可到指挥使,不可再向上攀附。”
第14章阵前杀将
东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数骑快马围着贝州城奔驰,马上骑士高声喊着:“圣旨,凡贝州城内百姓,只要不从贼为害,一律不问!被裹挟从贼者,只要及时反正,既往不咎!有能够助官兵入城者,不问官民,赏钱两千足贯。若想为官,发给告身!”
几骑快马围着贝州城跑了几圈,又高声道:“帅令,前日百姓出城,有不法士卒,杀良冒功。城中百姓,皆朝廷子民,岂可任加屠戳?今斩指挥使任良以下三十二人,以告死者之灵,息百姓之怒!”
太阳从东边露出半个脑袋,城中百姓都知道了城外官兵要杀前日残杀出城百姓的将领,很多人都跑到南城墙上,看城外情形。
只见城墙外面,数十官兵推了二三十个人来,每人背后插了一杆旗子,写明姓事由。不过在城墙上看不真切,只看见一个监斩官,过不多久,砍了那些人的人头。
人头落地,城上一片欢呼,好多人出了一口气。
王则昨夜与几个亲信喝酒到凌晨,此时睡得正香。一个护卫急急跑进来,高声道:“大王,大事不好了!众首领聚在前厅,等大王上殿议事!”
王则猛地坐起身来,带着满身酒气,骂道:“直娘贼,刚刚睡下,什么人大呼小叫!”
护卫吓得一哆嗦,上前小声道:“大王,今日一早,城外官兵便派人骑了快马,围着城乱叫。说是前日有官兵杀良冒功,犯了军法,在阵前斩了。城中百姓都上城头观看,人人叫好。”
王则道:“这有什么!那些官兵没出息,斩了自是活该!”
护卫道:“大王,活不是如此说。官兵得了人心,只怕城中人心不稳,几位首领焦急,说是怕城中百姓听了蛊惑,逃出城去。他们正聚在前殿,等大王前去议事。”
王则没奈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了衣服,带了护卫,到了前殿。
宰相张峦和枢密使卜吉昨夜与王则饮酒,此时也是精神萎靡,浑身酒气,面带不悦。
有守城的首领报了城中的情况,王则对卜吉道:“枢密,守城是军机大事,你有何主意?”
卜吉犹在半梦半醒之间,说道:“这有何难!可将城中的百姓编为伍伍为保,一人出城,其余尽皆问斩。如此一来,百姓之间互相看着,纵然有人要出城,也被看住,不敢动心思。”
王则听了大喜:“枢密此计大善!有此良策,还有何忧?散了!”
贝州城里本就是个草台班子,他们所谓的上朝理事,大多是从说话先生那里听来的,也没有什么规矩。王则说散,众首领便就纷纷散去,按着卜吉的计策,对城中百姓编伍。
王则早就在贝州城里一楼一州,封了不知道多少个知州,划好了地盘。当下张峦让自己中书的手下拟了敕令,发到各知州去,让他们对属下的百姓编伍,事情倒也做得利落。
只是城中像样的建筑都被弥勒教众占住了,城中百姓的户籍却被扔到一边,编伍的效果如何,那可就难说了。反正教众里识字的人就不多,事情做个样子,也没有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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