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道声谢,回去跟小王子和同伴讲了,一起到吏人那里办了手续。调料好卖,玉石难卖,他们先租了一个摊位卖调料,卖完再一起卖玉石之类珍贵货物。
走了几步,小王子突然道:“既是分开来卖,你们何不到玉石那里找个摊子寄卖?无非是卖掉之后给主人一些抽头罢了,强似在这里死挨日子。”
任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王子心还挺细,向他解释:“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本就要多待些日子,看看情形。玉石这种宝物,不是信得过的人,不好寄卖。等到待得日子久了,熟识之后才可以。”
小王子点了点头,又学到了东西,不再说话,跟着任泽前行。
到了地方,任泽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卖玉石的地方很大,大大小小摊位竟有近百个。却不知契丹的北珠本就是大量向宋朝出口的贵重货物,来这里契丹商人,几乎人人都贩。而党项一直到西域,都有精美玉石出产,向来就为商人所爱。这里自由贸易,又夹杂了金银铜器,贩者众多。更不要说任泽等人来的地方于阗国,本就是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向来向中原大量贩运珠玉、珊瑚、翡翠、象牙等珍宝。甚至给一些中原人造成误会,以为他们那里产这些东西。
到了自己的摊位,任泽几个商人从驮马上卸下货物,在由砖砌成的台上铺了一块毡毯,取了一些美玉、珊瑚和象牙摆了。他们是多年经商的人,做这种事熟练无比。
小王子在一边冷眼旁观,要跟这些人学着做生意。学了有什么用,他并没有想,左右是无事,学些东西总是好的。他们部族能卖的东西其实不多,就当看个稀奇。
一切摆好,见市场里很安静,并没有寻常集市的叫卖声。任泽见旁边摊子是个契丹人,摊上摆了些珍珠银器,凑上前去,笑着问道:“这位哥哥发财。不知从哪里来?”
那契丹人看了任泽一眼,黑着脸道:“做生意只管做生意,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个地方,就连衙门都不问你从哪里来!”
任泽干笑着点头:“哥哥说的是,说的是。——小弟新来,问一声,这里怎么没有叫卖的?”
契丹人板着脸道:“这市场今日开张,哪个不是刚来!你若来得早一些,便就知道,半个时辰之前还有叫卖的呢!不过有巡逻士卒,不许商户叫卖,只等人来买,就是如此了。”
任泽谢过了,转身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对同伴低声道:“这里不许叫卖,你们可不要犯禁。还有一样,这里牙人不多,买卖官府不管,与榷场不同,只怕待的日子要久一些。”
榷场交易的主角是牙人,你有什么货物,想换多少其他货物,告诉牙人之后,他们去交易。商人只管交易完成之后,带了换到的货物离开就是。由于商人不参与交易,大量利润被牙人攫取。这里的交易不依赖于牙人,必然是另一种商业模式。
正在这时,一个汉人装束的汉子在路上闲逛,东瞅西看,看起来是个买家。到了任泽的摊前,眼睛一亮,凑上前来,伸手拿起一枝珊瑚。
任泽大喜,急忙上前道:“这位客官,要买珊瑚么?这是从于阗国运来,极是珍贵。”
那汉子头也不抬,口中道:“我自认得,不要你啰嗦!”
说完,又看了几样,把珊瑚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似这一枝,要多少钱?”
任泽陪着笑道:“不瞒客官,实价四十贯足。”
那汉子摇了摇头,把珊瑚放下,道:“四十贯太贵,若是三十贯,我就买了。我是珠玉商人,若是你肯卖,那便多买一些,六百贯的生意于你。”
任泽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下就遇到了如此大的客户,急忙拉了同们商议。三十贯的价钱,他们还有二十多贯赚,这买卖做得。只是不知道这里市场的行情,有些犹豫。
想了一会,任泽道:“还是卖了!我们初来这里,行情不知,只要有钱赚,不要拖延。无非是及早卖了,做其他生意就是。以后心中有数,可以多跑几趟。”
几人同意,任泽上前对那人道:“便依你,三十贯就三十贯,一共卖与你六百贯!不知贵人要如何收货,如何付钱?我们这里几个人,可以随着贵人去。”
那汉子翻眼皮看了任泽一眼,口中道:“现货现钱,就地交割。这里做生意,最是爽快。”
任泽笑道:“贵人说笑,六百贯钱要一辆大车才拉得,你就一个人,哪里来的现钱?”
那汉子从怀里取了几张纸出来,交予任泽,口中道:“这是衙门开出来的,如假包退。我这里用了印,画了押,你就可以去那边的厅里领钱了。”
任泽接纸在手,摸了摸,是极厚实的楮纸。纸的一面印了个商人模样的人,神采活现,手中托着元宝,另一面则是一周云文,中间写了“铜钱一百贯足”。纸上朱墨两色,隐现暗记,印刷极是精美。
把这纸摸了又摸,任泽道:“兄台,这是什么?我听说川蜀地区有交子,却从来没见过。你这即使是那物,唐龙镇这里却用不得。”
那汉子有些不耐烦,指着纸上底部的字道:“那不是唐龙镇衙门押印?你这人恁多事,取钱的地方离此不足一里,若是连衙门也信不过,派个人随着我去取现钱就是!”
听了这话,任泽的脸色才好了起来,脸上堆出笑容:“原来就在城里取钱,倒是错怪贵人。不如这样,我这里几个人,为贵拿着珊瑚,去取了钱如何?”
那人笑着摇头:“自然可以,只要你们搬得动六百贯钱。”
任泽怔了一下,笑着点头:“无妨,我们到外面雇辆驴车,拉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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