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军的知军一直是武将,这种事情以前根本不会说什么,都做惯了的,邵群哪里服杜中宵一个书生的管?站在那里抬眼望天,只是冷笑。他手下近百骑兵,是此次进军偏头寨的主力,还真不信杜中宵能拿他怎么样。说几句有什么,杜中宵又管不到他的升迁。知军可以指挥调动治下的禁军厢军,但却不能插手军政,那自有三衙和枢密院管理。
看邵群的样子,杜中宵心中动气,不过却没有什么处置他的办法。再看不顺眼,也只能上禀经略司和枢密院。现在又不战时,不能事急用权,直接处理。
想了想,杜中宵沉声道:“既然都头不听军令,为防意外,那便暂时不要指挥所部。来呀,请都头到后堂单独居住,好生伺候!”
听了这话,邵群瞪起眼来,看着杜中宵,不可思议地道:“你要软禁我,夺我军权?好呀,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兵马,哪个能指挥得动!哼,到时有了战事,莫要来求我!”
“什么你的兵马,那是朝廷的兵马!”杜中宵一拍案几,猛地站了起来。“你纵兵行凶,强抢民户牛羊,拢乱军纪,还目无上官,莫不要造反?威胁我?以为我不敢办了你吗!”
邵群冷笑,根本不正眼看杜中宵。他还真不信,杜中宵能办了他。都头的官不大,但版籍升迁是三衙和枢密院管的,这点事情,杜中宵报上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杜中宵摆了摆手,吩咐人把邵群押到后堂去,找间屋子先软禁起来,以后再处置。火山军是个小地方,没有专门管理禁军的官员,由杜中宵兼任驻泊都监。他是文官,不被禁军信任,从来的时候起便就处处防着。而且知州如何管军,都监如何管军,是一笔糊涂帐,并没有严格限定。如果是武将,因为战时要带兵打仗,管的就多一些。作为文官,就偏向都监的本意,有些类似于监军。
因为朝廷没有明文规定,杜中宵对此也犯糊涂,自己可以对境内禁军管到什么程度。人事肯定不能插手,这是禁区,但官兵违犯军法自己有没有权力直接处理?也难说的很。杜中宵能够管理境内禁军的明确手段,是财权。除了正常钱粮,各种赏赐、折支等等,是地方官说了算的。
想得有些心乱,杜中宵在案几后踱了几步,对随从道:“去唤那几户蕃民过来!”
刚才与进寨的官兵起冲突,十几个蕃民心里七上八下,都有些害怕。对于大军来说,一个性起抬刀把他们杀了,在这种地方稀松平常,何况自己还是蕃户。
进了寨厅,看见两旁站着的甲士,一众蕃民心中更加害怕。
一个花白胡子,看起来是首领的人上前唱诺:“小的们参见官人。”
杜中宵看着下面的十几个蕃民,沉声道:“你们是哪个蕃部的?首领是谁?从何时起,在这一带放牧?这一年间,有没有军兵前来?一一从实道来!”
花白胡子拱手:“回官人,小的们都是逃散之民,没有怕属蕃部。从前年起,小的和两户人家在这一带放羊,后来又有几家前来。别说今年,自小的到这里,这一带便就没有见过官兵了。”
杜中宵道:“从今以后,这处寨子会有官兵驻扎,不能牧羊了。你们的牛羊,一起作价,今夜全部买了。等到过几日,送你们到营田务去,另谋生活。”
听了这话,十几个蕃人一起跪下,连连磕头:“官人开恩!这些牛羊是小的们衣食,一时没了,我们如何过活?我们都是山中百姓,并不曾做什么违犯朝廷的事,官人留一条活路!”
杜中宵叹了口气,努力使语气平缓些,道:“我说是买你们的牛羊,又不是抢你们的。你们拿了钱后,到营田务,自有人安排你们日后生活,强似这里百倍。偏头寨有军兵驻守之后,周边蕃民必须明确属于哪个蕃部,不然一律迁往内地。这里地近边境,不得不如此。”
那些蕃民哪里肯信?只是跪在地上求饶。
这种事情他们认准了怎么说得清?杜中宵招手叫过士三郎,道:“你去看一看牛羊,统一作价,就按董家寨那里的价钱,算钱给他们。记住,必须现钱!让他们先安置下来,日常送饭给他们。等到后面送粮草的来,让他们随着回营田务去。”
随从叉手应诺,带了几个兵士,押了一众蕃人,出了寨厅。
这一带的形势过于复杂,很多蕃部既对大宋称臣,也向契丹纳贡,如墙头草一般。要控制他们,一是要武力威慑,二是要经济控制。这种散户太麻烦,查点起来困难,管理更难。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偏头寨下全部都隶各蕃部,便如内地的村子一般。一旦组织起来,控制的办法就多了。
十几个蕃人畏畏缩缩,被押出了寨厅,只觉得万念俱灰。有人心中后悔,还不如让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将军杀几只羊吃,不至于现在一只不剩。杜中宵说的买,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不信的,世上哪里有这种好事?大军打过来了,还会花钱买羊吃?
十三郎到了蕃户的帐篷处,对花白胡子道:“你们有多少牛羊,速带我查看,与你们算了钱我回去交差。这天寒地冻,在外面冷死个人,事情做了,你们烤一烤火岂不是好。”
花白胡子道:“小的们如何敢要官人的钱?若要吃,尽管牵几口去。”
十三郎听了不由骂道:“刚才你死活不肯,现在又这么大方!哪个要吃你的羊!这是官人咐吩下来的差事,不得不做。我不与你罗嗦,不与分羊大羊小,三百文一只,算现钱给你。这是董家寨价钱,童叟无欺,你以后可自去询问。牛价两贯,速与我一起数了,我好交差!”
第78章党项来人
看着地上一大堆的钱,十几个蕃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杜中宵说的是真的,按照市价把他们的牛羊买了去,真给了钱来。西北比不得内地,羊价极低。若在开封,一只羊可卖三贯,到了河东路的大部分州城,就只能卖五百文了。董家寨更便宜,一只羊只值三百文,还是铁钱。当然,这一带的新铁钱购买力并不差于开封的铜钱,这里缺钱得很。
看着地上堆着的钱,一个蕃人问花白胡子:“阿爹,怎么办?我们真去营田务?”
花白胡子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只能去了。你们小不晓的事,刚才那个官人是个心善的,花钱买了我们的牛羊去。若是碰到个狠辣的,别说给钱,只说我们是细作,砍了脑袋有谁敢问?”
众人打了个寒噤,这个时候才感到害怕。如果没有杜中宵,邵群说不定真会跟花白胡子说的,把这十几个人指为细作,杀了人,抢了牛羊了事。大军在外,这种事情会有谁深究?
十三郎买了羊,杜中宵便吩咐杀了几只,煮了连汤分给驻在寨子里的官兵。关了邵群,杜中宵也要笼络人心。这一群骄兵悍将,不能逼得急了。
到了第二日,把河对面的军队全部接进城里,杜中宵便就开始修茸寨子。寨墙倾颓的地方要修补起来,房屋要打扫,井要清浚,有无数的事情。再派出探子,命周围五十里内的蕃部,首领到偏头寨,一是清点户口,再者分派差役。自己则带了十三郎和十几个亲兵,查看地势,选地方建支撑偏头寨的寨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