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敖沂凑近了颤声喊,猛地扭头看祭司,祭司一番手忙脚乱后,战战兢兢道:“请、请节哀。”
宫门口,顿时嚎哭声四起。
老龙王逝世了。
☆、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杳无人迹荒芜神秘的原始深海中,一群龙族兽人肃穆沉默,扶着一具庄严古朴的白玉石棺,匀速前进。
寒季仍未过去,浅层海水冰冷刺骨,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直压下来,海底沉闷得仿佛水都凝滞厚重,挥爪破不开浪。
“龟一,距离海魂凹还有多远?”敖沂轻声问,嗓音嘶哑低沉,心力交瘁,连鳞片都不那么有光泽了。
陪同引路的龟族长老忙回答:“约莫还需要一天左右。”
“啊?”敖沂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扶着沉重的石棺往前,难掩悲痛道:“不能超过祖父规定的三日期限,今晚不歇了,连夜赶路。”
东海暗卫队长一板一眼道:“是。”
敖玄一直陪在伴侣身边,默默照顾着,痛惜失去祖父的伤心伴侣,宽慰并努力转移其注意力道:“会赶得及的。原来海魂凹在东海北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那是东海王族逝世后埋骨的地方,建有专门的离宫看守,我听父王提过,据说那处不见天日。”他们并肩扶棺,敖沂叹息道:“原本按照规矩,应该是我们家和……王兄家一起恭送祖父到海魂凹下葬的,但……唉!”说着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皱眉去看被捆绑且堵了嘴的原东海龙王。
“唔!唔唔唔!”见侄子回头,敖瀚立刻拼命挣扎,疯狂咒骂声被堵住,如果仇恨眼神能实质化,敖沂早被扎死千万遍了。
“你们家是你出面,敖沣家则由他父亲代表,已经尽力安排了,相信老人家在天之灵会谅解的。”敖玄温和安慰道。
白玉石棺不断前进:爬升岩礁、穿过珊瑚丛、越过低洼、绕过急流……
“东海不能群龙无首。”敖沂嘶哑着声音说,严肃道:“既然祖父临终下令王兄继位,东海海族也基本同意,那王兄祭海神告先祖加冕称王就是名正言顺的,我父王帮着扶一把就成!”
是的,此时的东海龙宫已没有龙王镇守,敖沣必须尽快上位,以稳住局势和人心——但他年轻资历浅,压不住几个激烈反对的堂叔堂伯,这时候,身为亲叔叔的敖白必须强硬起来,力排众议把侄子扶上王位坐稳,免得东海连遭内乱民不聊生。
正值王位更迭之际,又因为老龙王留有遗嘱命后事一应从简,所以,堂堂一代龙王的丧礼才如此冷清。
“绝大部分人都同意,剩下反对的那几个,我觉得有些倚老卖老了。”敖玄耿直评价道,贴心地挥开一丛挡在伴侣身前的海草。
“哼,反对的那几个全是平日主张亲近西海龙族的!”敖沂厌恶又鄙夷,心想王兄跟伯父对待外戚的态度可大不相同,一旦他上位,那些居心叵测龙肯定没好果子吃,否则也不会害怕成那样了。
后面被强行拖拽的敖瀚再次发出疯狂的“呜呜”声,但没谁理睬他。
跟随前来的西西里海兽人不多,连容革都留在龙宫协助敖白了,因为眼下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西西里家中留守的、海界处照顾重伤需原地救治的龙后和小王子的、东海扶持敖沣上位的……所以,送葬队伍中绝大部分是老龙王指定的东海暗卫队。
夜渐渐深了,世界一片黑暗,因为要赶赴老龙王生前规定的三日之期,众人无暇休息。
“累吗?”敖玄小小声问,贴心建议道:“我来扶,你靠着我睡会儿。”
敖沂忙摇头:“不不不,不妥,再坚持坚持就到海魂凹了。”
“好吧,会赶得及的,明天肯定就到了。”敖玄无奈,只能尽量贴近伴侣紧挨着,借力给对方。
漫漫长夜,送葬队伍不断北上,于日出东方头顶朝霞时分,终于如期抵达了海魂凹。
顾名思义:海魂,东海王族死后长眠之处;凹,则是形象指一片极低的洼地。
极目远望,此洼地甚幽深,缓缓下沉,水质暗蓝厚重,不停上浮微小泡沫,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海草,遮天蔽日。抬头看天,只见一个不停晃动的白色光斑,没有五彩缤纷的鱼虾蟹。
周围一片寂静,偶有几缕海流经过,莫名激得兽人浑身寒颤。
众兽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就是海魂凹?”敖沂皱眉迟疑地问,他第一次来,很是惊讶,爪子下意识蹭了蹭白玉石棺,心想祖父今后就要长眠于此冷清幽僻之地吗?
“正是!”龟族长老忙应答,他是负责主持入葬祭礼的,提醒道:“请沂王子下令停棺,待我等吟唱亡魂序告知东海王族列祖列宗后,才能下葬。”
敖沂一一照做,面容哀伤肃穆,轻声嘱咐:“你按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年轻,不懂那些。”
“沂王子至孝,老主子地下有知定是欣慰的。那这就开始了。”龟族长老这才敢放开了忙碌,把一群兽人指挥得团团转。
古老而漫长的王族下葬仪式开始,虽然送葬人极少,但应敖沂的要求,必须严格按例。
白玉石棺停放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祭台上,敖沂领头,一群兽人屏息凝神,虔诚跪伏,倾听龟族长老抑扬顿挫神秘悠长的吟唱:
“天苍苍兮,东海茫茫,一代圣主别宫堂,千呼万唤不闻应……”
只听完第一句,敖沂的眼眶就红了,颤抖着,额头抵在冰冷祭台上,呜咽出声。敖玄默默在旁陪伴,心情也甚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