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叔父?记得你小时候是叫的六叔啊,怎么?去了几趟西西里,回来竟改口了么?”
敖沂深呼吸,站起来,出列,与兄长肩并肩,克制道:“伯父请息怒,昨夜贼子为数不少,且激动疯狂,一直嚷嚷着什么报‘屠族令’之仇,幸亏王兄冷静镇定、极力斡旋,才得以平安归来,但也吃了不少苦头,筋疲力竭……请伯父息怒。”
有病!我们敖沂不也叫你伯父吗?有什么问题?你就想找茬是吧?容革唇抿得死紧,内心破口大骂。
“沂儿,你坐着,不是说你。”敖瀚似笑非笑,慈爱道,“唉,小沣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敖沂谨言慎行,打了个哈哈:“我父母也时常这样说我,他们都夸王兄稳重孝顺。”
“是吗?”龙王屈指敲击台面,嘴角弯起在笑,但横眉冷目,“多亏了你们呐,沂儿,否则东海就完蛋了。”
这话断不好接,敖沂耐着性子回道:“伯父说笑了,其实我来主要是想探望祖父祖母,西西里离得太远,平时全靠伯父孝顺侍奉,我有愧。”
这话勉强能听,敖瀚敷衍扯起嘴角一笑:“奉养长辈,理所应当。”
“父王,”敖沣在旁硬是压下了怒火,深知自家老子好面子爱听软话,遂建议道:“沂儿昨天中午到的,现在他的人还在旧龙宫忙着,不如让云队长几个前去接应如何?正是多事用人之际,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外头的子民都等着您安排呢。”
见王子恢复了冷静献策,众位权贵主事终于开口附和,不再一个劲儿地装傻充愣。
但敖沣不知道,他合情合理的建议又触了他老子的逆鳞。
——任何一位龙王,不管是否勤政爱民,他都无法容忍民心动摇!尤其还是向着竞争对手去了!
敖瀚冷笑,姿态闲适往后靠,漫不经心道:“可不是嘛,那边的人全把沂儿当救命恩人了,疯疯癫癫的,吵得很。沂儿,没吓着你吧?”
“没有的事。”敖沂无力无奈,身心疲惫,但还是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昨天只是碰巧经过赶走一群变异鲨罢了,那边的龙卫勇猛善战,有他们足够,我们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
“父王……”敖沣看着忍辱负重的堂弟,心中对生父的失望不满再度表现在脸上——他称呼敖白为“叔父”,完全是潜意识促使的,因为他更赞同西西里海龙王的管理方式和处事态度。
“嗯?”敖瀚狠狠瞪了独子一眼,嫌弃厌恶。
容革困得站不住脚,摇摇欲坠,眼皮子打架呵欠连天,但这种场合他不放心敖沂孤身前来,只能强忍困意。
怎么还不来?
敖沂的眼角余光几次飘向殿门,等得有些着急了,就在殿堂之上再一次激烈争执时,救兵终于珊珊来迟:
老龙王身边的龟管家进来,先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说明来意,然后恭敬禀告道:
“……是的,听说两位王子平安无事,立等着叫前去说说话呢。”
因为是当着众多王族权贵的面,敖瀚只能是孝子,他烦闷地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让长辈久等,忙完了我也会去探望。”
“是。”
“那父王您——”敖沣却不想离开,因为他不放心,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被亲卫强行送走了。
在去老龙王住所的途中,敖沣有气无力地破水前进,歉疚道:
“好兄弟,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啊,”敖沂毫不在意地摇摇头,笑着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这次回来,主要是探望祖父……和祖母,顺便跟王兄聊聊天。”
至于救援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冲着立功来的啊。
“唉,我越来越不懂父王了。”敖沣惆怅地穿过月洞门,“不知道他会不会饶了云队长他们。”
容革呵欠连天,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洋洋道:“放心,他不敢的,顶多骂人出出气罢了。全杀光了,凭他自己能守住多大块地方?”
哼,无能无德愚蠢,唯一出色的就是投了个好胎!
但这些话容革只能在心里骂骂,甚为遗憾。
“……也是。”敖沣一怔,继而苦笑,不得不赞同:“你说得对,外头乱糟糟的,眼下药炉没了,父王震怒,最好去拿变异动物出气,好早日恢复太平东海。”
敖沂忍不住小声感慨:“王兄以后必定会是……深受族民爱戴敬重。”
容革撇撇嘴,心说幸好东海龙王就一个崽子,但凡有俩,你敖沣的日子能好过??
说着说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老龙王静养的深宫,敖沂连忙粗略整理衣袍头发,像小时候那样轻快飞掠进去,朗声带笑道:“祖父,我回来了!”
“哈哈哈哈~”里间立即传来苍老舒心的笑意,但听着就气虚体弱,“快进来我瞧瞧!”
此时正是上午光线充足之时,老龙王勉强斜倚着,眼窝脸颊深深凹陷,须发银白,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眉目舒展,看着十分欢喜。
“慢着点儿,急什么?”老龙后在一旁照顾。
敖沂进屋一看,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扑到床前双膝跪下,结结实实磕头下去行了大礼,仰头,握着老者的手、急切心酸道:“才多久没见,您怎么瘦得这样了?芝莲用着不好吗?这次家里又叫我多多地带了来。”
老龙王吃力地坐直,慈爱道:“好好好,知道你们孝顺!起来,快起来说话,累坏了吧?小沣也起来,都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敖沣勉强微笑,“好着呢,您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