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四周,神情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范闲却觉得有点奇怪。
这里的摆设并没有被动过,一切都保留着当年的样子,陈设清雅舒适,还有个面朝湖水的大阳台,范闲却注意到了房顶上架的充满现代气息的滑轮,引伸的各种精妙便捷小机关,全是巧思。
他描摹着她留下的痕迹,试图拼凑出一个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庆帝没有回答。
范闲见过他好几次,每一次都在宫里,他眼中的庆帝是个有雄才大略,同样也是帝心似海的人,让人猜不透。
也一直都是不修边幅,但今天在这里他的装扮格外端正。
看上去年轻精神了许多,眼神也锐利了许多。
“你好像从来没有在朕面前跪过。”
范闲敏锐感觉到了危险,露出一个憨笑。
“要不我现在给您跪一个?”
他这样说着,腿却是直直的,没弯上一点。
庆帝眼神恍惚了一瞬,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
无权无势,没身份地位的人是不配直起身的,因为有人看不惯,不能容忍这种冒犯,只想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只能够卑躬屈膝,久而久之,这就刻在了他们血脉里,代代相传。
可什么人是生来卑贱呢?
城外田野,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肆意纵马。
“驾!”
“哈哈!”
鲜衣怒马少年郎。
——不看被践踏的良田,和跪在一起瑟缩着抖,绝望麻木的农人的话。
甚至因为有近的人来不及躲闪,被马蹄踩踏。
马背上的少年一脸不悦,鞭子甩出破空声,落在人皮肉上,皮开肉绽。
“该死的贱民,要找死也不死远点,滚!”
被扰了兴致,其他人皱皱眉,居高临下看那缩成一团肮脏卑贱的人,像看蝼蚁一样,语气不耐。
“行了,在这费什么话,干脆打死了。”
对他们来说顶多赔些钱,什么也算不上。
被打的也是一个少年,黝黑的面孔都是血,因为疼痛恐惧扭曲,背上是深深鞭痕,腿被马蹄踩断了,不正常扭曲着,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颤抖着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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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染红了身下青苗。
他还在磕头,试图祈求对方一点点怜悯。
少年们有的被逗乐了,在砰砰闷响声里大笑。
磕头的少年仿佛得到了活命信号,磕的更加用力,把自己卑贱到了泥里,来以此取悦施暴者,他不感觉屈辱,因为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应当,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理所应当。
因为他冲撞了贵人。
叶轻眉觉得胃部一阵翻涌,泛起生理性的不适。
李赜看着那些被践踏的青苗,深深皱起眉头。
范建和陈五常脸色也不好看。
谁都不知道好好出来玩一圈还会遇见这事。
叶轻眉突然开口,声音很冷:“小竹竹。”
五竹“看”过来。
她很平静的说:“给我敲断他的腿。”
话一落,一道黑色影子消失在原地,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惨叫声,怒骂声。
叶轻眉听着,眉心舒展,仿佛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李赜点点头,十分赞同:“一群废物东西,早些年便下令,不许毁坏农田,他们竟敢明目张胆纵马践踏庄稼,是该断两条腿好好长长记性。”
他还嘱咐范建,把另外几个人一起记下来,这是要算账的意思。
范建点点头表示他记下了。
陈五常顶着一张苍白秀美的脸,语气温柔和缓。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那是农田,就是惩罚了他们也不会服气,更不会长记性,不会意识到农田的重要性,不如将他们放农庄里种一个月的地,既能长见识,又能亲身感受一番种地不易,想必今后便不会再随意践踏农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