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早有手下人把店伙计从睡梦里揪了起来,命他从空闲着的客房,捡大的打开一间,大伙儿好围拢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
接着又有人命伙计去烧水沏茶,那伙计深更半夜的被折腾起来,心中本来就没有好气,见这些人要了板凳又要茶,一时间忍受不住,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要他们自行到灶下去捅开炉膛收拾。
但就这么几句话,却给这伙计招来了不测之灾,因为随便有几个会中的汉子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拖翻在地,拳打脚踢地一顿胖揍,打得他鼻青目肿,哭爹喊娘,还是张梦阳赶紧地出言相劝,那几个汉子方才罢手,饶他去了。
吕师囊朝那几个汉子训斥道:“你这几个人好不晓事,明知道夫人就在旁边的房里将养,居然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罚你们几个自去厨下生火煮茶,不可再难为这店里的人。”
那几个人受了吕师囊的训斥,不敢再说什么,诺诺连声地去了。
吕师囊、莽钟离和其他的几位会中头领,坐在房里陪着张梦阳谈谈说说,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莽钟离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恭恭敬敬地问张梦阳道:“二当家的,不想这一年多时间不见,你已经成家立业,已然是有了家室的人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只不知这位受了伤的夫人,是出自哪家的闺秀,因何会落下如此严重的伤势?须知但凡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不管好坏,常常都惯以英雄自视,轻易不会对女子出手加害的。”
张梦阳冷笑了一下,在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心想你莽钟离大哥钟情于麻仙姑,也向来以英雄自视,或许不会出手伤害其他的女子,但红香会人数众多,鱼龙混杂,出手加害女子,侮辱女子的事儿难道还干得少了?
张梦阳咳嗽了一声道:“我这个内子么,是往日里在东京的一个旧相识,曾经不止一次地搭救过我的性命,我呢,为了她也曾好几次奋不顾身,几乎把自个儿的小命儿都给交代了进去。
“就在半个月之前,为了她,我都还差点儿死在黑白教和太上正一教的手上呢。多亏了一位恩人及时出手相救,否则这个时候儿啊,我们夫妻两个早已经进到鬼门关多时了。”
吕师囊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二当家的和夫人乃是患难之交了,就凭这份真情,和寻常的夫妻比较起来那可是弥足珍贵,属下等当为二当家的一贺。只可惜眼下无酒,不然大伙儿可应该好好地向二当家的敬上一杯了。”
张梦阳道:“吕枢密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家弟兄,哪儿用得着这些客套。只是内子的伤势的确是十分严重,只怕是和钱大哥他们的所受之伤更加厉害,真盼望这位王神医果真名不虚传,在芸香的劝解之下萌动恻隐之心,能给她起死回生才好。”
吕师囊道:“二当家的既然大老远地带了这个叫芸香女人来,心里头自是有着十分的把握的,我相信这一回那姓王的犟种得了这么个温香软玉,心中感念二当家的好处,必定会苦海回头,对咱们有所回报的。”
在此刻张梦阳的心中,只盼着天色赶紧放亮,见到了王神医之后把芸香给他献上,让他赶紧地给师师施治用药,恨不得师师第二天便能恢复起来才好,实在不愿跟红香会诸人多所纠缠。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天光也难以放亮,又不好意思把他们这么多人丢到一边,独自一人回房去睡,便也只好耐下心来,一长一短地跟他们闲聊着。也是从这七嘴八舌的闲聊当中,他获知了大头领方天和被杀的大致情形。
原来,随着金人的两路南侵,河北、河东两路的州县不断地落入金人之手,河东路在宣抚使张孝纯的主持下,依托太原坚城尚能凭城据守,但河北一路却是在金军的进攻之下一地里糜烂,使之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地便打到了汴京城下,四方诸侯震恐,天下骚然。
当此中原大乱之时,方天和认为造反的时机已经成熟,这许多年的蛰伏等待终于没有白费,红香会在他的整顿带领之下,会众已然达到了几十万之多,早已过了初创那会儿“潜龙勿用”的时期。
而今外夷入侵,中原扰攘,正是他这样的英雄人物乘时而起,飞龙在天的时候了。
因此,方天和以勤王救驾,抗击金兵为号召,向各地坛主、香主们发布了红香令,命他们于正月初八日齐集颖昌府长葛县的常乐庄,共同商讨揭竿大事。
谕令发出之后,自腊月下旬开始,便有各地的坛主、香主们陆陆续续地抵达了常乐庄。到了正月大年初二,人人听说他们的二头领张梦阳突然带领着一大彪人马也赶到了常乐庄上,只说是闻得会中弟兄在大头领的带领下意欲图谋大事,他也在京西一带召集起了一支队伍,前来助大头领一臂之力。
当时的红香会弟兄并不知这世上除了张梦阳之外,还有一个跟他身材相貌一模一样的纥石烈杯鲁,因此便错把这位带着人马前来助力的杯鲁,果真当成了自己会中的二头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会中的弟兄在那一天晚上,杀牛宰马,屠鸡宰鹅,把美酒佳肴摆了个琳琅满目,既是为他们的二头领接风洗尘,也是为二头领召集了这么一彪人马,堪为此番举事的第一件大功而称庆祝贺。
就是在那一天晚上,众人全都喝了个酩酊大醉,方天和更是觉得自己毕生的梦想将要成真,醉意熏然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黄袍加身,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成群的文武百官跪在阶下拜舞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响从金銮殿里透出,直冲到九霄云外。
也是在那一天晚上,约摸四更天的时候,杯鲁和他带去的那一彪人马突然动手发难,把常乐庄上的红香会众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各路头领和坛主、香主们被杀了好几十个,普通的会众们罹难的更是不计其数。
大头领方天和的人头被割了去,只留下个无头尸首被丢在了茅厕里,在茅厕之外的大树上,还被人蘸着人血写着“大金国纥石烈杯鲁到此一游”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也亏得当时距离正月初八的聚会之期尚有数日,红香会各路有头面的英雄并未聚齐,否则所有会中的精英人物,岂不都要在那一晚被杯鲁的人马给屠戮殆尽了?
这一笔账,大伙儿自然而然地就算在了张梦阳的头上了,而在他们看来,张梦阳就是杯鲁,杯鲁就是张梦阳,这还有什么说的?
钱大礼、吕师囊和幸存下来的一些头领、坛主等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杯鲁之所以要对红香会痛下杀手,且必要把大头领方天和置之死地,还残忍地把他的人头给割了去,肯定是“勤王救驾,抗击金兵”的口号刺激到了他。
想想也是,他众人虽说奉他坐了本会的第二把交椅,尊称他一句二当家的,但他毕竟首先是个金人,不仅在金国位尊爵显,身为金人的驸马爷,而且还是郎主皇帝的亲儿子,做起事情来自然要处处为金国着想,哪里会把一个江湖帮会的二把交椅看在眼里了?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与弟兄们一个头磕到地下,光明正大地入了红香会了的,而且在会中的地位也甚是尊崇,名列大头领方天和之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摆到桌面上来,大家好说好商量,即便是帮助你们金人对付大宋朝廷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干嘛非得对自己弟兄下这等狠心辣手?
诸位头领和坛主、香主们,怀着深刻的仇恨和悲痛的心情,用榆木刻了个人头安在了方天和的尸身之上,然后在常乐庄寻了个净处,插起了招魂长幡,遍请僧道修设超度罹难弟兄的好事,做了三百六十分罗天大醮。
众人纷纷对天指誓:不管是杯鲁其人跑到天涯海角,都定要把他捉了来剖心挖腹,给大头领和诸位亡故的弟兄报仇雪恨。
喜欢北宋末年的风流王爷请大家收藏:(www。xiakezw。com)北宋末年的风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