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接着道:“他在海外所开创的那个国家,也不叫什么喽啰国,而是叫做暹罗国。我李俊大哥这人头脑极是精明的,自从他跟随宋公明平定了江南方腊,便看穿了朝廷中奸臣的借刀杀人之计,不甘心追随执迷不悟的宋公明一起去往汴京受朝廷的封赏,遂诈称中了风疾,祈请宋公明留下童威童猛兄弟在苏州相伴于他。
“待得宋公明的大队远去了之后,他们便带领着一帮弟兄,竖起旗来召集了数百人马,由太仓港扬帆出海,欲往海东的琉球、东番等处寻求立脚之地,远离中土这个是非之窠。
“没想到过了松门山之后,海面之上卷起了大风,把他们的船队一直向东南吹去,待到风平浪静之时,他们从一个陌生之处登岸之时,方知早已远离了中土万里之遥。那个地方便是暹罗国的国土了。
“我大哥带领着一众弟兄们,对那里番族部落经过了一番南征北讨的苦战,而今已经建立了五州十三县的规模,被那里的番汉百姓们拥立为暹罗国的国王了。那里地处南海的最极端,乃是个一年四季皆为盛夏的温热之地,绝非辽东的苦寒境域之可比。”
听了他的话,那店家将信将疑地道:“客官,你……你今年才多大,那混江龙虽说是个反叛朝廷的贼王八,但那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会跟你结拜做兄弟?”说罢,他脸含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扭身就要走。
李师师见状嘻嘻一笑,道:“相公,人家看你不过是个刚长成人的年轻后生,不像是英雄好汉的模样,我看你就不必再费那等没用的唇舌了吧!”
张梦阳不服气地把桌子一拍,喝了一声:“给我回来!”
那店家定住了身形,扭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小客官,你要吃的么,我这就去给你端几个野菜窝头来。”
张梦阳没好气地道:“谁说过要吃你的窝头了,你看我年纪小,不配跟李俊那样的江湖好汉们结交是不是?”
那店家冷笑道:“小客官您误会了,我可没这么说过,您要是非得这么认为,那我也就没办法儿了。”
张梦阳觉得当着李师师之面,被这店家如此小瞧,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于是扭头朝店外路上的一棵几层楼高的杨树上看去,只见在约摸十几米高接近树梢的地方,有一个鹊窝搭在那里,于是便打定了主意要露一手给他瞧瞧,便回过头来对店家道:“你觉得树上的那鹊窝,距离咱们有多高?”
店家仰头望了望,道:“这个鹊窝?怎么地也得十五六米吧,这棵树可是我打小儿就见惯了的,最起码得长个二三十年了。”
张梦阳轻笑了一声道:“那好,你给我等着,待会儿麻烦你炸几个鹊儿来给我尝尝。”说罢,张梦阳站起身来,迈步走到店外街上,略略地调整了下呼吸,然后脚尖点地,一个身子如火箭般“噌”地拔地而起,只在半空中的枝丫上略借了下力,便已然窜到了那鹊巢所在之处。
然后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转眼的功夫便又纵跃回到了地面上,手里却是多了几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雏鹊。
张梦阳脸不红心不跳地踱进了店来,把双手捧着的雏鹊递给店家道:“拿到后边洗拨干净了,用油煎了来吃,再端上一盘野菜窝头来,让我家娘子尝尝味道如何。”他转头对李师师道:“这黑面窝头可是个好东西呢,在一千年以后的现代社会里,只有高档的酒店里才能有卖,一般人等闲是吃不着的。”
那店家呆愣愣地看看他手里捧着的雏鹊,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眼光中由难以置信的惊奇,迅速地转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崇拜,连忙双手将那几只雏鹊接了过来,一迭声地应承道:
“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大王莫怪,莫怪……小人这就去办来,这就去办来。”
说罢,一转身跑到后堂收拾饭菜去了。
李师师笑道:“他一个小老百姓家,你吓他干么?这一来他了不再敢说你的把兄是贼王八了,心里头有什么实话,也不敢跟咱们说了。”
张梦阳也笑道:“这样的小民向来听风就是雨,从来不管听到的传言是真是假,只管添油加醋地四处乱说,把好人传成了坏人,把好事传成了坏事,可你又拿他们没办法儿,因为像他们这样式儿的人太多了,想杀都杀不净,天王老子对待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李师师突然想到:“相公,这周边村镇上的人丁和财物都让你那把兄给洗劫了一空,连一口像样的吃食都找不见,你说暖儿那丫头是从哪里给咱们整来的那许多好吃的?
“鸡鸭鱼肉每天都能搞到许多,美酒香醪,陈年佳酿,也每日给咱们供应的充足,你不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么?”
张梦阳点点头道:“这事儿也确是有点古怪,你说那么多的好东西,会不会真是她在大户人家里偷出来的?”
李师师道:“我也是这么怀疑,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得冒这多大的风险啊,让那些大户人家的豪奴们逮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头,官府式微。这类乡间的富户乡绅们都可以私设公堂,把人犯打死了也没人过问,都是随便找个荒郊野外,草草地填埋了了事。就算是有家人们喊冤叫屈,也都是落得个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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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道:“也可能是咱们碰得不巧,到的这边几个村镇都是让李俊大哥他们劫掠过的,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萧条匮乏。说不定在其他方向上,乡民们都未受到惊扰,丰衣足食完好无缺呢,暖儿能在那里弄到美味佳肴,说不定也实属正常啊。”
李师师道:“那要不咱就到别处去看看,不在这儿品尝人家的野菜窝头了?”
张梦阳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坐到这里了,索性就尝尝他的野菜窝头什么滋味儿,我保证你自有生以来从未吃过。说不定味道还挺不错的呢,错过了的话岂不可惜?”
李师师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替暖儿妹子开脱。其实你的心里呀,也着实是为她担心得紧,替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怕,那你以后就把她看紧着点儿,别让她总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跑出去。”
张梦阳苦笑道:“我倒是想把她看紧一点儿呢,可她是个长了两条腿的大活人,我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吃喝拉撒全都盯着她吧?”
李师师舒了口气道:“反正我总觉得暖儿这丫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古怪,可还又让你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梦阳笑道:“你就不要在疑神疑鬼的了,暖儿这丫头,我对她可是知根知底的,她也跟我一样,都是个苦命的孩子,生逢乱世,国破家亡,孤苦无依的,难免性情变得有些与众不同。
“但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儿则是毋庸置疑的。不管她弄到的那些美味佳肴是什么来路,还不都是想让咱俩吃的好一点么,就算真的是来路不正,等下回见到了她,好好地批评她几句也就是了。”
李师师道:“那倒不必,说不定真如你说的那样,这或远或近的其他村子里,并未受到你那把兄的滋扰,还是一如既往地物阜民丰也极有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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