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接着说:“这毒药分黑白两丸为一对,黑丸为毒药,白丸为解药。服下黑丸之后,其毒便在四肢百骸间弥散开来,半年之内若是得不到白丸相解,那便会毒发身亡,全身皮肤崩裂,肌肉溃烂而死。而且还不是一下子就能化作一堆腐肉那么简单。
“关键是那溃烂的过程,死亡的过程痛苦而又漫长,从剧毒发作到全身溃烂而死,少说也得有个十来天的时间。毒发之时先是浑身剧痛,而后便浑身奇痒难当,难受得像疯狗一样嚎叫不止。中毒者用自个儿的手,把自个儿从头到脚的皮肉抓挠个稀烂,仅只几天的功夫,便连个人样儿都看不出来了。
“由于血肉之躯全都遍满了剧毒,那剧毒腐蚀血肉所散发出的恶臭,又很易招惹来蚊蝇虫蚁的胡叮乱咬。真的是很难想象,一个人落到了那等地步,该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据杯鲁所说,那种痛苦不堪,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如根针一样往你耳朵里钻,搅扰得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苦不堪言。鬼城中所有的教众,面对此情此景,无不尽生兔死狐悲之感。”
暖儿道:“是杯鲁说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在前几天碰到你之前,在东南方向的那个村子里。”张梦阳道:“我和娘子还差点儿死在了他的手上呢。我和黑白教的那帮杂碎们拼真气拼得太狠了,倒在地下几乎都已经气若游丝了,杯鲁那狡猾的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想要趁火打劫,将我置之死地。
“不过还好,就凭着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力气,我还是竭尽所能地,把他连打带吓地给赶跑了,可我自己也几乎虚脱得成了个废人,连站都要站不起来了。若不是仰仗着娘子搀扶,我也只有在那村子里等死的份儿了,这辈子只怕是再也见不着暖儿你啦。”
说着,张梦阳将握着暖儿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暖儿悠悠地道:“这么说来,黑白教想要操纵杯鲁继任皇储,坐上谙班勃极烈的位子,应该是他亲口说给你知道的了?”
“不错,正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当时他见我浑身瘫软成了那副模样,以为弄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相似,根本就没把我瞧在眼里。是他妄想着在娘子跟前臭显摆,才把黑白教想要推举他为帝的阴谋脱口说出来的。
“他只想着很快就能轻轻松松地把我弄死,这阴谋即便说了出来也不会流传出去。哪想得到天不亡我张梦阳,最后竟让我从必死无疑的险境中脱身出来,他们这天大的阴谋,也被我给获知了去,暖儿,娘子,你们说这岂不是冥冥中天意的安排么?”
说罢,他便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李师师手拿着一把木梳,一边给他梳着头一边微笑着道:“咱们啊,这是吉人自有天相,也亏得咱们当时濒临绝境,要不然怎会知道黑白教那样的邪门歪道,居然还藏匿着那么大的个野心?又怎能推测得出绳索勃极烈是死在他们那帮邪门外道的手上?这也可以算是李老夫子说的祸兮福兮之一端吧!”
暖儿冷笑道:“我只听说女真男儿人人骁勇,个个英雄,头可断,血可流,却从没有向敌人屈膝过的。他纥石烈杯鲁为黑白教的噬魂丹所制,因为贪生怕死而甘为那些邪门外道的棋子,可也真把他女真人的脸给丢尽了。
“论亲情,他和绳果可以说是手足至亲,论道义,他和绳果可以说有着君臣之分。为了他的贪生怕死,为了他的一己之私,他居然能下得了手害死他的兄长,这样的人,绝对算得上是女真人中十足的败类。”
暖儿看着张梦阳道:“老爷,我觉得你自己得尽快地把他们的这一阴谋,上奏给金国皇帝知道,引起整个金国朝野的警惕,那样的话,总比你一个人与他们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李师师也道:“对,暖儿这主意我举双手赞成,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让那些金国大官们都警觉起来,帮着咱们一起对付黑白教和杯鲁他们,对咱们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张梦阳“嗯”了一声,道:“如此大的事情,当然得想办法儿让金国老郎主知道,可知道的人也不宜太多,太多人知道了的话,难免会打草惊蛇。眼下黑白教在金人内部已经勾结住了不少的文官武将,为把杯鲁送上储君的位置,甚至将来把他送上皇帝的宝座,可谓是处心积虑。
“而他们却自以为这份绝密图谋,金国庙堂之上无人知晓,因此各种各样的动作和奸谋施行起来,往往还显得比较粗糙,并不那么谨小慎微,也较为容易让人识破。
“可一旦他们察觉到金国皇帝和秉政的宗室大员了解了他们的阴谋,那他们在进一步行动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那对咱们来说,岂不是更加的防不胜防了么?”
李师师点头道:“嗯,相公所虑甚是,如此大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处理起来确实应该加倍地小心些。那你打算一下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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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最好是能联系上莎姐姐,莎姐姐那里有向皇帝专折奏报之权,由她把黑白教的这一大阴谋径直奏报给皇帝知道,当是最为保险不过的办法儿。
“可是莎姐姐做事向来出人意表,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在这纷扰混乱的江湖上很快地找到她,却又一点儿头绪也无,真的是好懊恼人。看来,咱们还得再另寻其他的办法儿才是。
“本来由多保真把这消息带回上京去更加地妥当,可我在跟多保真分手之时,尚未得知杯鲁有篡夺皇位的野心,更不知道黑白教竟还在暗中下着如此大的一盘棋,想想当真是让人害怕得后背发凉。”
李师师道:“你不是说暗中保护咱们的,就有可能是你的那位莎姐姐么?如果真是她在暗中相助咱们的话,我想咱们在那村子里受黑白教众人围攻的时候,她肯定就在咱们旁边的不远处,杯鲁的那通不打自招的话呀,说不定也能给她听了去呢。既给他听了去,岂有不上奏给金国老郎主的道理?”
张梦阳笑了笑道:“其实那也只不过是我的随口乱猜罢啦,究竟那些人的死跟莎姐姐有没有关系,我这心里头呀,其实并不十分确定!谁知道那十几个看似村民的家伙,到底是些什么来路?他们曾经的罪过什么人?
“动手杀死他们的人,究竟是出于保护咱们,还是纯粹因为旧仇杀他们以泄私愤?这些在未能弄清楚之前,还都不大好说。所以我真的不敢断言,那条天出手给咱们扫清障碍的,一定就是莎姐姐。”
暖儿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是这样,你说的这个莎姐姐,一时半会儿的也指靠不住了,咱们还是另想其他的法子,把这事儿尽快地告知金人的老郎主吧。”
张梦阳道:“金国的老郎主和远在边方的重臣们,联络起来经常会用到一种出产自铁骊的灵鸽,这种灵鸽不管是飞出多远,总能把要传达的信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边方将帅们的手上,或者由将帅们奏达给远在上京的皇帝,如臂使指,上行下达十分地方便快捷。只可惜我没向他们请教过这种灵鸽的使用方法,身上也不曾带得有这样的灵鸽。现在想来,还真的是我的一项疏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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