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道:“由于当时时间仓促,我从她口中得到的讯息也不是很多,据她所说,目前只查出中原有一个河北西路提刑官,叫刘豫的家伙,此人甚有野心,他原先是大宋朝堂上的殿中侍御史,因为贪墨被他们的道君皇帝贬官到了两浙,现在又被起复到了河北提刑的任上。
这个家伙一直在用贪墨得来的钱财四处打通关节,兜揽人才,上至朝廷里的大小官员,下到街头上的贩夫走卒,只要是被他看得上的,无不被其笼络。甚至江湖上占山为王的草寇,也多有给他暗通曲款之辈。”
“刘豫?这个人,朕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提刑官也不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官,跟朝堂上的蔡京、童贯之流的大员们相比,自是要矮着数级,咱们没听说过他,也实属正常。”
吴乞买道:“虽不是朝堂上的大员,但也未必就是个没本事的人。朕听说他们宋国那边用人最重出身和资历,导致了很多有精明能干的人长期沉沦在下僚,这些人心怀不平,难免不存兴风作浪之想。这本是他们的家务事,若是咱们军中的辽国降将果真牵涉在内的话,倒是不可掉以轻心。”
张梦阳道:“莎宁哥所说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此案调查得稍有眉目,她应该便会即时上达给皇上知道的。”
吴乞买说道:“这件事倒用不着太过放在心上,咱们只要提前打探得清楚明白,定好防范之策,任他再怎样大的阴谋,又奈得我何?你要记住,只要将士们不畏死,肯用命,咱大金就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于我们而言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这就像是习武之人与人过招一样,总是力大者强三分,只要是劲力不够充足,无论再怎么精妙绝伦的招式,都是不堪一击的。”
“是,孩儿记下了!”
对吴乞买的所说,张梦阳口中虽说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心想曹操当初八十万大军,战力不可谓不强,不照样是败给了仅有数万人马的孙刘联军?力量虽说必须得有,对敌人的阴谋诡计,也是得努力提防的。
“还有一件事情朕得提前告诉你,免得事到临头你的心里怪罪朕不给你站台,咱们先明后不争,就是莎宁哥,她虽是个女子,但对咱大金朝廷可是立过大功的人,朕可不许你乱动她的心思。
何况她年龄大出你许多,也是个有夫之妇,而且两个儿子也都将近成年,和你差不多大,而且他们父子三人目前也都在军中效力。朝廷内外人人皆知朕是你的义父,若是由着你和莎宁哥一起胡来,就算事情传不到那父子三人的耳中,被其他人听了去,以为将士们在前方用命,皇帝的儿子却在后面玩弄他们的妻母,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张梦阳被吴乞买这番话说得晕头转向,他明明在杯鲁的口中并未证实他和莎宁哥之间有过什么感情纠葛,皇上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如此一番劝诫的话来?可是莎宁哥在金河山上对自己体现出来的那份关心,在黄龙府的时候给自己的那深情一吻,却又令他觉得那莎宁哥和杯鲁之间肯定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地事儿不为外人所知。
至于莎宁哥是个有夫之妇,他倒是在长青县衙里听挞懒和大迪乌说起过,还说她驻颜有术云云,如今吴乞买说她的两个儿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大,那她岂不都已经是中年妇女了?可回想在金河山上,她虽然带着面纱,但她那光洁的额头,粉嫩的脖颈,水灵灵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真不知她摘了面罩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张梦阳此时虽然心中存有疑问,但对吴乞买的话也不便于反驳,只得应道:“皇上的话,孩儿记下了,今后对莎宁哥一定会敬而远之。”
吴乞买点头道:“嗯,这就对了,今后若是再让朕听到你和他她之间的风言风语,朕可绝不饶你。”
张梦阳闻听此言,便再次向吴乞买做出了保证,保证自己跟莎宁哥绝无情感瓜葛,以前没有,今后也绝不会有的。
吴乞买听了他的话不禁暗暗地摇头,心想:“这孩子对我这么说看来是其意不诚了,你说和莎宁哥没有瓜葛,难道娄室和斡鲁他们奏报给我的话都是假的不成?和你在萧莫娜的燕京城里鬼混的难道不是莎宁哥,而是另外的一个女子么?怎么会?”
接下来,张梦阳又郑重地对吴乞买说道:“皇上,燕京城已然被我们攻下了,萧莫娜的朝廷已然不复存在。阿果的夹山小朝廷也苟延残喘不了多长时间了,咱们将来与大宋如何相处,孩儿心里面颇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儿,想要趁此机会奏报给你知道。”
吴乞买见他心系国事,心中很是高兴,对他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儿只管说来,等消灭了阿果那厮,如何与宋人相处,对咱们而言的确是一件头等大事,朕这些天来也时常考虑到这一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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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孩儿心中所想,其实在汴京的时候,就已经对娄室大哥提及过了。大宋地土广袤,人口众多,虽说军力孱弱,但想打败它容易,想要如大辽这般把它的土地全都征服过来直接掌控,却是后患无穷的。
因为,一旦和他们兵戎相见,咱们的大军进入中原腹地,到时候面对的不仅仅是他赵家官儿的皇家禁军,更有许许多多占据山泽形胜之地匪帮草寇,而这些人的依据着山川险阻,体现出的战力往往比赵家官儿的皇家禁军只强不弱。”
吴乞买点头道:“这个么,朕倒是也曾听说过,那些山泽草寇虽说真正地拉出来兵对兵将对将地拼杀不是个儿,但倚仗着他们所熟识的地利,却也颇为难缠,一个不小心坐大起来,也够官军忙活一阵子的。那个江南方腊,不就是属于这样的草寇么!”
“皇上所言甚是,近年来大宋国内坐大起来的草寇还不止方腊一支呢,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这几支揭竿而起的乱民也都曾攻州陷府,屡败官军,搞得他们宋室君臣焦头烂额,损折了无数的将士,糜费了无数的饷银,方才勉强将这四股乱民先后平定了下去呢。
就连道君皇帝的爱将殿帅府太尉高俅,都在跟山东宋江的对战中落得个惨败的下场,被俘虏上他们的山寨,受尽了屈辱方才保得一条性命返回汴京。”
吴乞买道:“怪不得他们大宋王师的暮气那么重呢,光是这些山贼草寇,也够他们的赵家官儿消耗一阵子的了。”
张梦阳道:“自从大宋禁军平定了这四股乱匪之后,的确是有些暮气,否则也不至于在跟萧莫娜的几次交锋中接连地败北了。孩儿的意思是,等完全消灭了大辽之后,咱们跟大宋之间的最佳相处方式,便是像大辽当初跟他们在澶渊约为兄弟之盟时那样,跟他们来个和平共处,每年向他们多勒索一些金银绢帛,而不必垂涎他们中原的尺寸土地。
我曾经跟娄室大哥说过,假如有朝一日,咱们出兵夺了他赵氏的江山,经过一番争夺厮杀,中原的繁华富庶不再,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一个烂摊子,收拾起来也是极其不易,城邑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不仅一文钱得不到,还得到处派兵把守驻防,中原的那些个占山为王的流贼草寇又历来极难驯服,打败他们简单,征服他们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到时候咱们劳师动众,又赔钱又折兵,那可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啊。”
吴乞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留着它,跟它结成兄弟之盟,譬如在咱们旁边养了一头肥大的母牛,只要保证它不死,它就能给咱们源源不断地贡献奶水了,是这样么?”
张梦阳笑道:“诚如皇上所言,孩儿的确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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