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麾下也是有不少炮的,熊文灿这回算是将家底都拨给左良玉了,仅从数量上来看甚至与保乡军的差距不算太大,可这战果嘛,就不怎么理想了。
广东沦陷之后,湖广明军失去了佛山。澳门这两个重要的火炮来源,可这打仗总会消耗火炮的,时有有开裂。炸膛之类现象发生,无奈之下,内地明军只好自行铸炮,而这粗制滥造出的东西实在质量堪忧。
炮手根本吃不准自己伺候的大铁筒子啥时候炸膛,药匠也只能尽可能少装药,此一来,本就精度不足的火炮。射程也大大降低。
体现在战场上的效果就很明显,同等距离。同等口径下,保乡军的火炮对官军一打一个准,而官军的火炮大多只能听个响,就像七十岁的老头一样,顺风尿一鞋。
这样不行啊。。。
左良玉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在这几轮轰击下,自己的步军已经快顶不住伤亡了,前锋部队被犁出了锯齿状的真空地带,通过了望筒已能发现有少量兵士在畏畏缩缩的后退。
除此之外,南贼军阵后方的高空中还缓缓飘起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左良玉诧异之下连忙将了望筒凑到眼前仰头朝那玩意看去,顿时发现有一名贼兵正站在孔明灯下面的框子里,不时挥动着意义不明的彩色旗帜。
“这狗日的南贼,花样怎么就这么多?”
左总兵阴着脸,一口黄痰狠狠的钉在地上,此人的脑子时灵时不灵,但显然当下转的很快,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孔明灯的意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南贼有这玩意,那么己方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人家,什么冲击侧翼。直取中军都是个笑话,以贼兵令行禁止的组织度来看,只怕自己刚一率骑兵出击,立马就被迎来相应的反制措施。
这根本没法打啊。。。
眼见列成一条条横队的贼兵排山倒海般的压来,虽然速度不快,但行进间却根本看不见有人掉队,左良玉打了一辈子仗,自然知道这样的兵有多恐怖,直到现在,此人才真正的切身实地的亲眼目睹南贼之精锐。
“快!”
“鸣金收兵!”
“大人!”身旁的几个将佐张大嘴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还没正式交战呢,为何要撤?”
“一旦仓促撤退的话,定会迎来贼兵追杀。”
“届时,必损失惨重啊大人!”
左良玉转过头,气急败坏道:“老子戎马数十载。是从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
“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老子知道啥时候该打。啥时候打不了!”
紧接着,此人朝瞪着眼朝呆若木鸡的众将厉声喝道:
“传令!全军撤退!”
“违者军法从事!”
这场仗本该是一场烈战,但却结束的如此仓促。滑稽,就在两军大阵不足一百步之时,保乡军士兵已精神抖擞的做好了最后的战斗准备,而对面却突然传来了紧密而响亮的铜锣声,这声音一经发出,乌泱泱的明军瞬间就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这些穿着鸳鸯战袄的兵勇终于反应过来了,就好像得到解放一样,立刻争先恐后的朝后退去,乱作一团。
见此情形,保乡军士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们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而前将军马户很快便从侦察气球那里得到报告,明军的骑兵此刻也在撤退,应该不是故意示弱。
“杀!”
马户眼中一寒,立刻命传令兵传达追击敌军的命令,他本想一战将湖广明军彻底击溃的,谁曾想这左良玉竟如此油滑,连打都不打,只是列个阵。亮个相就打算溜了。
而随着军号手吹出一连串激昂的冲锋号后,保乡军的基层军官瞬间明白,这是上级让全军冲击的命令,于是纷纷身先士卒带着手下的士兵朝明军追了上去。
直到夜晚,左良玉大军终于狼狈的撤回新宁县,骑兵毕竟跑得快故而并未有啥损失,而那些步军可就遭了殃,两万人被屁股后面的南贼一路追杀,丢盔弃甲下足足扔下了三千多具尸体,这才趁着天色掩护继而脱身。
许多人跑着跑着就跑散了,再将其聚拢回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此时,许多将佐已经对左总兵有了很大的意见,底层士卒更是怨声载道,士气可谓降到了冰点。
面对此情形左良玉又如何不知,他立刻让亲兵将众将都了叫过来,此人先是背着手。沉着脸渡了几步,接着用犀利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怒气冲冲的脸,冷笑道:
“本将军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这仗还没打就仓促撤退致使全军损失惨重,可见主帅之无能。”
“呵呵,老子告诉你们,今儿要是撤晚了,别说三千人,咱们这三万人都得交代在那新化县!”
这时,秉性耿直的李参将已涨红了脸,不由反驳道:
“总兵大人此言,末将却不敢苟同。”
“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不信了,这南贼就那么厉害?”
左良玉淡淡的扫了一眼此人,沉默片刻后道:“就是这么厉害。”
他轻轻一叹,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尔等虽然也算勇猛,但毕竟久居于内地。不识天下英雄,本将军乃边军小卒出身,早些年是亲手砍过鞑子的。”
“你们根本不知道,此前对战的内地流民与真正的精锐之师,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众人听罢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李参将确是不信他这套鬼话,依旧不依不饶道:
“既如此,总兵大人也该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如今一见南贼就不战而逃,如何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圣上!”
“哈哈哈。。。”
左良玉被属下顶撞后却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摇了摇头后仰天大笑。
“朝廷。还有紫禁城那位圣上,可曾对得起过我等于沙场上搏命的将士?”
“我问你,这么多年了,咱们的饷可曾足过?哼!一年能发三个月就不错了!剩下的都得老子自己想办法。”
“崇祯元年。宁远因欠饷兵变,老子并未参与此事,却莫名其妙遭牵连。丢了官职!”
“朝中奸佞横行。圣上宠信阉人,老子这么多年为大明出生入死。杀了多少贼?到头来却在皇帝那落了个纵兵抢掠。管教无方的罪名,弹劾老子的奏折都有一箩筐,这他妈军饷根本发不下来,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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