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顾叹气,“他是一国之君,无时无刻不为社稷烦忧。不过,听你说能治好,当真教人开心。”
“你是怎么知道陛下中毒的?”缇雅又一次抛出这个问题。
先前她就问过,程君顾左顾而言他,把她带偏,现在难得思绪正常,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有点记不清了,似乎在哪本书上看过类似的记载,然后之前还偶然读过病案册。”
程君顾想着迟早有一天会被问到这个问题,索性提前想好说辞,来一个,丢一个过去。
缇雅道:“说起病案册,陆景太医的病案册以前丢失过,对吧?”
程君顾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三皇子,他是在母胎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吧?”
程君顾忙四处探看,见没第三人,压低声音道:“此乃皇家秘辛,不可胡言。”
“母体没有任何记载,你不觉得奇怪吗?好歹是三皇子的生母,南朔陛下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位三皇子生母,不会连一点记载都没有吧?还是说,跟你们南朔民间话本里写的故事那样,陛下是宠幸了什么很低贱的女子,或者是这个女子很丑,陛下完全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恰恰相反,”程君顾说,“陛下对她念念不忘。可是三皇子和他生母的事是绝密,一提就要处死,你还是莫要再提。”
“这太奇怪了。陛下没对此做出任何表示吗?”
程君顾道:“有。只是当时陛下顾虑太后及前朝,只处罚了那位娘娘宫里的人和司膳房里一干人等。至于旁的,皆被压下不提,成了宫中禁忌。”
其实她或多或少能盘清楚缘由,王权之下,爱如何能长久?
哪怕陛下再怎么喜欢梅姑娘,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女子,在后宫中又如何能存下一席之地?更不提陛下当时能成功夺嫡,靠的是前朝后宫多方势力支持,饶是君权再高,根基不稳也终究是如履薄冰。他竭力压下此事,大抵是为了掩饰曾经的无能。
一个君王,最忌讳的便是无能。
“真是恶毒。”
陡然,程君顾听到缇雅这样感叹。
“在我们九羿人眼里,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在这里却是要一个个杀了。真是恶毒。”
“别说了。”程君顾出声制止,“留神隔墙有耳。话说,琉星草找得如何?我想着,应当没有人会这么大胆,直接把它大喇喇地展现出来吧?”
缇雅道:“目前御花园没见过,那些娘娘么,也没有线索。春喜总管在查司膳房记档,我是觉着查这个用处不大,吃进去的早就拉完了。而且要真是司膳房的人犯下的,怎么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我不这么想,百密必有一疏。”
缇雅想了想,赞同她的想法,“那我再同胡太医磨磨,争取接下来跟随太医们到各宫去请平安脉。你说,陛下喜欢什么不好,喜欢花。现在满宫都是花花草草的,找起来真是麻烦。而且,你是不知道,那种变异的琉星草真的长得草山草海,没点本事还真认不出来。”
她一说,程君顾不由得回想起当天的画作,那草确实长得没什么特点,反而普通形态的好认。
不开花时泯然众草,开花后是满片蓝紫,遥遥望去,如同置身星海。
而变异的琉星草,完全是往差的方面异变,不开花时普通得像随处可见的野草,开的是淡黄色小花,如果不加提醒,根本分不出它和兰花草。
兰花草有药用价值,南朔境内会特意种植,宫中也不例外。可要是想从兰花草中挑出琉星草,实在是难如登天。
“但再难找也得找到。等忙完这一阵,我也去帮着找找。”
多了个帮手,缇雅自然愿意,偶然发觉外头天色渐暗,问程君顾要不要一道回去,程君顾轻声答应。两人刚走出太医院,小雨淅淅沥沥,她二人只能转道去太医院拿伞。
甫停步在太医院门口,就见一人从其中走出,程君顾同他打了个招呼。
“程司业?这个点你怎么在这?可是身子有恙?”
缇雅困惑地看着他们,程君顾见状,冲面前的太医道:“陆太医,这是新来的医女缇雅。缇雅,这是陆景陆太医。”
“原来你就是缇雅?我听胡太医提过你,今日有幸一见。”
缇雅冲他躬身行礼。
程君顾问他要往何处去,陆太医回复去为王后娘娘请平安脉。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劳程司业记挂,娘娘开春以来病情有所好转,后日还要同陛下一道前去九州观。我记得娘娘提起辛将军要随侍,程司业竟不知?”
程君顾稍加思索,“原本是要去的,可国子监那儿实在走不开,陛下便让我先专注春试。”
她也不太好意思明着跟陆景太医说,陛下他们这次去九州观其中一个原因是问卜婚期卦的结果,实在羞赧。
陆景太医看上去并不清楚还有这一层事,听到程君顾回答,一派恍然大悟模样,“那还是春试更重要,毕竟是要挑选国家栋梁,怠慢不得。程司业,缇雅姑娘,时辰不早,我得先去请脉。太医院里有我煮好的花草茶,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喝一杯再走。”
说完,陆景撑伞离开。
等人走远,缇雅道:“这个陆景太医看上去还挺好相处,为什么他们老说他坏话?”
“谁们?那几个碎嘴太医么?陆景太医资历浅,却能得陛下和王后娘娘器重,他们自然妒忌。要知道,人一旦起了嫉妒心,那面容可是连鬼神都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