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程君顾啊了一声,“也对。就突勒那种死缠烂打的,连我都不太喜欢,更不提你。只是,你要是真有意中人定要同我说,只要不是有妇之夫,我必然尽全力撮合你们。可有一点,必得是门当户对的,从我程家出去的姑娘,在婚姻大事上绝对不能将就。”
“是是是,全听小姐的。”
嬉笑间,丫鬟来说热汤已备下,请小姐往汤池。饮月答应一声,陪同程君顾前往。汤浴之后,程君顾换上新寝衣,舒舒服服地团进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没多久沉沉入梦。
饮月灭了两盏蜡烛,轻手轻脚退出房,走向厨房。
空荡荡的厨房里只剩蒙霜一人,听到动静,她抬头朝门这儿看来,揉面的手没有停歇,笑问道:“姐姐怎么还没睡?来监工么?小姐睡下了?”
“睡下了。监什么工,来误工还差不多。”
蒙霜笑得更开,“既然要误工,那就误得彻底点,我正愁这儿太安静。喏,那儿有板凳,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饮月照做,看她手上不停,“你打算做什么?”
“小姐晚上不是说想吃馄饨么?正好家里有新鲜的虾和猪肉,就想着给她包虾肉馄饨。”
饮月扫了一圈,“馅呢?”
“我想着等会儿和完面再处理。”
“那得忙到后半夜去,我来剁馅,你继续忙你的。”
蒙霜点头,“还是饮月姐姐知道心疼人。”
饮月笑了一声,起身开始忙碌,一连挑去几只虾的虾线后,忽听蒙霜发声,“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小姐的那个友人了。”
“鸣沙公主不是前两天刚t来过么?你这什么记性。”
“鸣沙公主我当然记得,我说的那个男的,哦,突勒,他之前不是会偶尔来访么?”
饮月剥虾的手一抖,那虾吱溜又掉回木盆,她伸下去捞了只新虾出来,“他,他不来反倒是好事。如今小姐就要和辛将军成亲,他总来这儿拜访,传出去不好听。”
“谁家没接待过几个西域游商?要是那些人敢嚼舌根,我就让我族叔派天鹰卫把他们统统都抓了。”
“你不怕蒙指挥使骂你是公器私用么?”
蒙霜道:“不怕。老爷和夫人受陛下器重,他们敢对程府指指点点,就是在触陛下霉头。于是乎,到时候公器私用的不见得会是我了。”
“这话我们两人说说便罢,可不要往外说。”
“那是自然。”
饮月依旧专心剥虾,随口问道:“蒙霜,你想过嫁人么?”
“想过。但我们这些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婚姻大事只能由主人做主。好在小姐心好,到时必定会为我们选个好人家。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你想嫁人了?”
“没有,就是好奇。”饮月说,“女子就非要嫁人么?我倒是想侍奉小姐一辈子,侍奉小姐还不够,我还想帮小姐带孩子。你不想吗?”
蒙霜:“我当然想。可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饮月姐姐,你现在不想嫁人,不过是因为没遇上自己想嫁的,又或者是,还没被老爷夫人他们婚配罢了。若遇上老爷和夫人为你婚配,那时是不想嫁也得嫁。”
“……”
“饮月姐姐?”
饮月返神,忽觉指尖刺痛,不知何时被虾头刺了一道,冒出点血珠。她抽出随身帕子,只听当啷两声,一枚骨哨落地,滚到她脚边不远处。
注视骨哨半晌,饮月用力挤了几下手上伤口,以血在帕子上写了几个字,在蒙霜疑惑的目光中出门,吹响骨哨。
小半刻后,苍鹰飞落,停在她身前树枝上。饮月几步上前,把卷成细条的手帕绑在它腿上,而后将其放飞,走完流程,跟个没事人似的回厨房干未尽的活。
春试按部就班地推进,程君顾提交的试题经由出题官挑选,纳入试卷中。至于选了哪几道,程君顾无从知晓。同样无从知晓的,还有那晚跟着苍鹰一起飞走的绢帕去向。
绢帕送出去没多久,饮月就后悔了,一连吹了好几声骨哨,都没见半点鹰影,结果还被蒙霜提醒大半夜不要弄出奇怪的动静。最后,她陪蒙霜包完虾肉馄饨,拖着身子回房睡觉。
和她一样陷入忧愁的,还有暂在太医院担任医女的缇雅。
缇雅对这个新身份适应得倒是很快,好歹是打小就接触各式草药、毒物等等,只是她惯以九羿族的思维办事,行为有时显得跳脱,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太医院的人大多照本宣科,依照经验办事,毕竟他们照看的可是宫里贵人们,稍有差池便可能面临诛九族的下场。
缇雅行为跳脱,加上长相也不太像中原人,那些医女们明面上和气,背地里还是会对她抱有些许偏见。
那些太医亦是,本来就有人对女子行医颇有微词,如今忽然来了个来历不清的医女,而且还拜在胡太医名下学习,一天见到陛下的机会比他们一个月都多,心里暗暗都憋着气。
更有甚者,编造出其以皮囊勾引陛下的下作传言,传言传得有模有样,就像是趴在寝殿房梁上亲眼瞧过似的。
“要知道,陛下的岁数当我祖父都绰绰有余。”缇雅支起半边脸,拨楞着桌上瓷碟里的梨子,冲身边吃奶疙瘩的鸣沙抱怨。
鸣沙险些被剩下的奶疙瘩糊住嗓子,连咳两声,大笑道:“我瞧陛下年轻得很,比我那个刚满三十的小叔叔看着还嫩。然后呢?陛下知道这事了吗?”
“知道了。他还下令把始作俑者活活打死,参与传话的也被打了一顿,还罚走他们半年俸禄。那些人现在见到我都绕着走,个个看着跟小鸟一样。”缇雅换了个梨子继续拨楞,“自打我懂事以来,会这么维护我的,也就我的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