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个商人朋友曾在都城买下过一间宅子,空了三四年,半个月前忽然有人搬进来。这人的身份属下查过,是屋主的远房亲戚,如今在国子监任职。”
“这个亲戚与冯路明有关系?”
“有人见到这家的人曾偷偷给过冯路明姐夫家的人银两。”
“顺着这条线去查罢。还有,这个远房亲戚叫什么名字?”
“陈远。陈情的陈,远近的远。”
程君顾悠悠转醒,第一反应是抬眼看一线天。
天又黑了。
她盘不出确切关押时间,只能毛估估先算两天。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毕竟一大半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眼下再醒,倒是没太多倦意,脑子也比先前活泛起来。兴许是适应了黑暗,借助这一线天的光亮,她大致把屋里陈设又扫了一圈。
这屋里除了她就只剩承重墙,先前那个斗篷男进屋时,她还瞧见在他周围飘扬着的粉尘,想来这间房当是空置许久的。
回忆一番后,程君顾缓慢往印象中的门的方向挪动身子,外衣划蹭开来的灰尘飞扬,呛得她鼻子和嗓子都痒得厉害。奈何嘴里还塞着一团布,咳嗽都不能咳个尽兴,咳着咳着,只觉浑身上下都疼。
她挪动许久,挪出一身汗,探路的手才勉强碰上房门。这门上木板雕着花样,样式似是藤蔓,再往上摸索,似乎是花朵的形状,像是菊花又像是兰花。
君主惜花,民间亦追随,继而延伸出鲜明的建造制度来。
宫中与京官家中可用梅花、竹子,王商用兰花或牡丹,寓意财源滚滚,寻常百姓除以上四种皆可选用。依程君顾所知,百姓多雕刻海棠或菊花,既美观又有好寓意。
而眼下这触感似菊花又似兰花的花样,让她直接排除好一批王孙贵胄和官员,至于普通百姓,一间房恨不得掰成两间房用,不太可能刻意留出这么一间空房。
那么这里应当是某个商人的府邸,而且这商人应该还挺有钱,因为这木材质感及雕工皆属上乘。
摸过雕花,程君顾的手又逐渐上移,寻摸到门框凸起处,用力往后一扯,不想门纹丝未动,她人倒是被反弹到地上。
原本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已是诸事不便,如今这一摔,疼痛不说,还有些气恼。气上小半刻,她很快又调整好心态,毕竟生气只会消耗体力和理智,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
照刚才的尝试,这门外头被上了锁,根本无法从内部突破。而要是期望外面的人救自己,倒不如期望先前那个斗篷男再来,也许自己能跟他交涉交涉,虽然能说通对方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那个人还会来吗?还是说对方就这么晾着自己,直到自己陈尸于此?
程君顾用力甩头,试图把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丢出去,省得好的不灵坏的灵。
倏然,她想到什么,秀气的眉稍稍皱起,又用力闭了闭眼,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建设。
须臾,她睁开眼,支撑着坐起身,又像之前那样朝门的方向移动,等肩膀触碰到门时,用力向前撞,连同那外头的锁链和锁头一道,在这静夜里发出颇大的动静。
连撞十余下后,她停止动作,靠在门板上又是一阵咳嗽。
自打被绑到这儿以来,她一粒米、一滴水都没进过,刚才又狠狠摔过一场,实在没太多力气,而且这过多尘埃弥漫,还使得咳疾复发,现下感觉五脏六腑都跟针扎似的疼。
她不会就要死在这儿了吧?饶是不住暗示别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这般局面之下,难以不想。
倚着门靠上好一会儿,依稀恢复些力量,程君顾重复先前的举动,再度把门撞得砰砰响,只是响动明显不及刚才,持续的时间也比刚才短,休息时间也比刚才长。
她感到呼吸开始愈发困难,身上的疼痛更为剧烈,四肢也逐渐变得麻痹,视线同样慢慢变得模糊。
程君顾用力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儿,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就算真要死,她也得先见到辛琰,把后续那些事都告诉他,让他防着挡着,别又被人利用,重蹈覆辙。还有大哥和画棋,她还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平安回来,又怎么可以先一步离开?
程君顾脑海里开始闪过许许多多的想法,这些想法很快聚集在一处,支撑着她重新坐起,再次撞门。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快来人!有贼啊!”
是她的错觉吗?外头似乎嘈杂得很。
程君顾停住动作,仔细听外头动静,不多时,她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铁链落地的声音。
“退后,门里的人也是。”
这个声音……
她震惊之余,又用身子撞了撞门。
“砸窗户。”先前那声音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我要报官了!”
先前发号施令那人冷道:“尽管报,到时候死的是谁还未有数。”
“将军!窗户砸开了,里头有个姑娘!”那士兵倒吸一口冷气,“是程……”
没等他说完,一道身影燕一般跃进屋内,而后以最快速度解开少女身上束缚。
“阿顾,我来晚了。”
“辛,辛琰。”
程君顾霎时放松下来,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疼痛卷土重来,顷刻间将她推入黑暗。
辛琰牢牢将她接在怀里,拦腰抱起,往后退了两步,那站在窗边的士兵忙喊同僚开门。辛琰抱着人走出房间,厉声命令:“封锁全府,反抗者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