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这事,你快走吧。”
如掌柜指示的,伙计照盘复述,程四小姐是这里的贵客,可得保证她的安全。
对面客人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惊讶,但不多争辩,转身就走。
“先生留步。”
客人转头,见是饮月迎来,面上霎时带上几分笑意,边上的店伙计也是火速换上谄媚颜色。
“先生既已先到,何不进去?”
“我……”
饮月扫了店伙计一眼,心中有了点数,继续道,“小姐今日在此地会客,客人先到你们不前来通知便罢,竟还就这么晾着,是觉着这店开得够久了?”
那店伙计连连求饶,见饮月不理,又看向不远处的刘墨。
刘墨没回应。
饮月轻哼一声,引客进店,彼时那还在柜台前的掌柜的急匆匆相迎,谄媚之意更甚,眼神触及饮月身旁的布衣打扮人士,不由得露出几分错愕。
“这便是小姐今日要宴请的客。”
丢下这话,饮月径自领人往程君顾惯用的包房而去,留掌柜的在后头推卸责任。
刘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进这种大酒楼,而且还是酒楼里的天字号包厢,站不踏实,坐不安稳。
饮月见状,轻笑着为之倒上一杯热茶,“小姐今日临时有事回国子监去,稍后便至。”
“国子监?”
“倒不是什么大事。”饮月停在对面桌边,“先生这件衣服是新做的么?先前没见过。”
刘墨啊了一声,脸有点红,这衣服其实是以前就做好的,只是不常t穿,往往就是出席重大场合时才用。
不过像自己这样的人,哪里会遇上这样的时刻,所以在母亲做完这件衣服后一直压在箱底,而在收到程君顾相邀时,刘墨才翻箱倒柜把衣服找出来洗洗晾晒。
却不想,在母亲眼里的好料子,于这酒楼的人而言不过是寒酸货。
“做工细致,尺寸贴合,是您母亲做的罢?真是好手艺。”
刘墨一听,脸更红。
半晌后,刘墨支吾回答,“她,她是绣娘出身。”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我瞧着这针脚的走法像是武州绣娘的手笔,先生的母亲是武州人?”
刘墨忙不迭点头,“我娘,我娘她是武州最好的绣娘。”
“若有机会,倒是想与她讨教讨教,小姐常说我的绣工仍待改进,不及画棋姐姐。画棋姐姐是我们家的管家,这几天出门去了。”
刘墨认真听着,先前那股子紧张和畏惧渐渐消散。
两人相谈甚欢,连程君顾进屋都没有发觉,程君顾微笑着敲了敲桌面,刘墨一见,慌忙起身。
“先生不必客气,坐罢。”
饮月上前取下小姐身上的披风,觉察茶凉,着人换新的来。
“一时事务缠身,不由得来迟,还请先生见谅。先生可是点过菜?”
刘墨摇头。
程君顾回说那就客随主便,刘墨还是点头,于是她与来换茶的丫头点了几道菜,等待上菜的间隙,问及他们刚才在聊的事。
“武州?我幼时曾跟着我娘去过一次,武州不光刺绣闻名,那儿的醉蟹更是一绝。”程君顾回忆着。
武州属沿海江北地区,那儿不及江南富饶,但因着依山伴水,百姓可自给自足。后在当地官员带领下,发展出武绣、武州醉蟹等多个当地特产。
饶是南朔人不曾到过那儿,但也是或多或少听过那儿的名号。
正是有这样的名气,四皇子容麟当初才会想办法拉拢武州出身彼时还不露山不显水的刘墨,奉之为上宾,从而获取江北地区百姓的支持。
江北的百姓多年以来都被江南的人打压,能出了刘墨这么个受到器重的本地人,自然是欣喜万分,在之后的一场水灾中,江北百姓自发前往协助,为四皇子带来大功一件。
虽说不至于因着这样一份功绩就令四皇子夺下太子之位,可比起当时办事不尽人心的其他皇子来说,其表现无疑是突出的。
然而,直到程君顾死前不久,刘墨前来拜访,她才知道,四皇子的确为江北地区的百姓谋得许多福利,同时却引来其他地区的针对。
明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个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同乡尚且如此,陪伴君王身侧的刘墨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以为是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得到认可,不想到最后不过是君王弄权的工具,一旦工具失去效用,就如破布一般丢到一旁,任人践踏。
“我喜欢机关不假,可我只想做些孩子喜欢的玩物,日后开个小店,不必火热,能够温饱就行。至于兵器,那并非我所愿,可如今已是没有退路。”
重来一世,程君顾依旧记得这番话,记得说这话时,对方脸上难掩的疲惫和懊悔。
她前世与刘墨的接触次数不多,只是打过几回照面,少有的一次对谈,是因为新帝要攻打东方某国。
那时辛琰刚殉国,程君顾无心理会朝堂之事,一心在家中躲避,刘墨那时期望由辛家军或程家军的将领带队,因为他们对机关类的兵器熟悉,程君顾没有理会。
后来,这场战役打得惨烈,敌我死伤惨重,难言胜败,新帝震怒,却还是不得不偃旗息鼓,从头发展南朔经济。
每每想到这场战役,程君顾心里都会感到后悔和自责,倘若当时她多理会一刻,多思考一回,甚至先暂时放下仇恨,前去向新帝进言阻止战事,这些损失是不是就能降低或者不曾出现?
回过神时,耳边听到好几声呼唤,她抬眼看饮月和刘墨。
刘墨:“可是今日太忙了?看四小姐的脸色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