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帮错人?”
无为道长又是一笑,“若是之前,贫道会多加斟酌,只是这段时间经历过人世百态,愈发相信四小姐是值得信任之人。”
程君顾思索片刻,嘱饮月去检查屋内外,确保安全后,把能说的都说了。
“绣囊不在贫道手里,但贫道有办法收回,就看四小姐愿不愿意配合。”
“如何配合?”
无为道长莞尔,“四小姐不必紧张,只是求些墨宝罢了。”
待无为道长揣着才干不久的纸离开,程君顾端起新续的茶,“有什么话就问罢。”
“他真的能相信么?我听说姚大人对他颇为亲厚,以姚家的条件,最是容易吸引到无为道长这样年轻的道长。”
“若名利真能劝动他,你觉着他为什么会选择跟他师父一道隐居东海?他师父曾是先帝入幕之宾,亦是灵泉观老观主故交,不客气地说,连当今圣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不提姚大人。”
这话说与饮月使之放心,同样也是宽慰自己。
正如t她过去所想,无为道长这人有时看着不着调,但为人正直,只是前世的血海深仇和奸人挑拨,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对了,小姐,你之前画的花灯图纸,我送去给刘老爷子了,他说后日有空,到时请小姐上门详谈。”
程君顾点头,着丫头们进来收拾,自己带着饮月回房。
刘老爷子的邻居们听闻有贵客上门,纷纷出来看热闹,又见是程府的轿子,轿子旁还站着饮月,更是蜂拥而至。
不想轿帘掀开,坐在其中的却是迭得齐整的礼物,大家顿时兴致缺缺,一哄而散。
再说程君顾,她自不远处墙后看完全程,携蒙霜跟随刘家人从后门进去。
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叮叮咣咣声响,带路的孙媳妇说是祖父在做东西,刘老爷子做事不喜有人在边上,孙媳妇便领客人先进屋喝茶。
“这是明前茶罢?”程君顾道。
那孙媳妇轻笑着点头。
南朔的气候不适合种茶,想要喝茶就得向游商购买或等待每年朝贡,其中明前茶最是名贵,雨前茶其次。
哪怕刘家经营着城中最大的木工厂,但对他们来说,喝明前茶依旧是颇为奢侈的事,只有逢年过节或是贵客上门才能实现。
程君顾又细品一口,“倒是托了我家老爷子的福。”
话音刚落,就听一串朗笑由远而近。
程君顾转头一看,赶忙起身相迎,那老人止住笑声,“阿顾丫头这伤还没好呢?别站着,都坐都坐。”
寒暄几句之后,刘老爷子很快切入正题,他向来就是急性子,没太多工夫跟人关心来关心去,特别是不喜欢听人问他身体近来可好。
甭管好不好,反正总有一天都要死,既然都要死,又何必关心究竟是好还是坏。
程君顾前世在这事上跌过坑,眼下自是避开,专心听老爷子给她分析图纸。
在老爷子看来,她的想法不错,只是制作工艺有些复杂,若是几年前的老爷子或许能帮上一帮,只是这两年他的身体明显差了好多,这样耗时间耗精力的精细活是干不动了。
程君顾自然是不会要求老爷子参与其中,听到肯定之后,回说自己可以尝试。
“愿意尝试是好事,就怕你没两天又嫌枯燥,把东西丢到墙边去。”
“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您怎么还记着?”
刘老爷子又是一串朗笑,“老头最近老是想起过去的事,估计是差不多咯。”
“可不许瞎说,您能长命百岁,之前不是还说想看到曾孙成亲生子么?”
“倒是如此,没见着我那小孙孙成亲生子,老头就算进了阴曹地府,也要跟黑白无常大打一架跑上来。”
话毕,刘老爷子哈哈大笑,引得屋内众人也跟着他笑。
程君顾难得前来拜访,老爷子定要留她在家里吃饭,顺道向她炫耀自己新做给曾孙的玩具。
小曾孙午饭时才现身,白白胖胖,喂什么吃什么,吃得还有些狼吞虎咽,老爷子笑他是乡下人进城。
那孩子有点怕生,程君顾跟他说话几乎没得到回应,对方就是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看。等他娘亲抱他去午睡时,才顺着他娘亲口中的称呼喊程君顾。
只是他说话不利索,把程司业念成程四四,最后那个业字念得轻,一时不知究竟喊的是爷还是耶。
“若我是个男子,他这称呼倒是正确,程四爷。”程君顾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叫四姨就行。”
孩子四了半天,姨字没跟上,念着念着,突然哇哇大哭。他娘亲哄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始四四四,被他曾祖父调笑等会把蛇招来,他听不懂,挂着眼泪小声四了两声,被他娘亲抱回里屋。
“对了,怎么不见辛家那个小子?前些天他还说要请老头子喝酒,人呢?”
刘老爷子的问话拉回程君顾视线,程君顾喝进一口消食茶,“他临时出门去了,暂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这混小子跟他爹真是一个模子,就知道骗我这样的善良老头子。”
程君顾直笑,“等他回来,我定让他把府里最好的酒送来赔罪。”
“最好的酒?那必定得是梨花酿。”
正说着,一人来报他又来了。
刘老爷子面色登时难看起来,大喊让人把他轰出去。坐着又生气一会儿,起身走了。
程君顾打小就习惯这老爷子的怪脾气,也没多说,把茶碗里剩着的茶水喝完,同样起身离开。
走到来处时,听到有人争吵,出于好奇,同饮月和蒙霜一道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