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见到那技师,那人已然成为四皇子阵营一方大将,其设计出来的武器在暗杀时起到大作用,在悄无声息之间为四皇子除去不少反对的声音。
同样又是因为这武器,使得南朔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令蒙冤而死的辛琰、程昱恒等诸多爱国将士再次承受朝堂内外的嘲讽甚至唾弃。
如果可以,比起结交,程君顾是更想直接一刀把这人杀死。
可周遭强敌重重,哪怕当前的南朔还是一方霸主,谁又能保证能一直是,再者说,就算令周遭的黎国、狮月城、喀沙国臣服,跟东方那几个大国对抗之时,他们不见得能获得什么好处。
欲使敌不敢来犯,首先得学会自身强大。
纵使那人真的教她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碍于未来,她还是得想办法拢入自己这儿。
倘若他将来能协助辛程两军打战,那便是如虎添翼,哪怕促不成合同,也不能仅仅让其成为某个人铲除异己满足私欲的爪牙。
思至此,程君顾对参赛的花灯更为上心。
她一心制灯,可是忙坏了饮月。这些天来程府问好的人络绎不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约好了似的来这儿露脸。
饮月多在后厨打转,前厅的事多是画棋带着蒙霜在做,如今画棋还在异乡,蒙霜分身乏术,其他丫鬟又还没到能够驾驭这等场面,只得去厨房把饮月捞出来帮忙。
这批客人里属鸣沙来得最勤,一日三餐,只要有空,她就三餐都吃得齐全。要不是狮月城有规矩,无必要大事不外宿,没准儿她真就在这儿小住,毕竟程君顾也已经着人为她收拾出一间厢房。
这日,鸣沙因着有事,午后才来拜访,恰巧遇上程君顾午睡,便先在小厅里坐着吃茶点。蒙霜要跟丫头们去整理这些天陛下的赏赐和访客送来的礼物,由饮月招待鸣沙。
鸣沙跟饮月年岁相仿,性子也相似,还都喜下厨,碰上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恰逢鸣沙这段时间出了趟远门,学到好几道新菜,她毫不保留地转告给饮月。
“公主既这般仗义,今晚我就试做一回,让公主尝尝鲜?”
鸣沙直拍手叫好。
两人对坐着又聊了一会儿,鸣沙想到什么,问道,“饮月姐姐,你有意中人吗?”
饮月不解,但还是老实摇头。
“那有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哦,许配的人家?”
饮月又是摇头,疑惑看她,“公主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公主要给我做媒么?”
“啊?可以吗?”
“谢公主好意,只是我打小就立誓要服侍小姐一辈子,除非是小姐开口。可就算小姐真要把我许出去,我仍旧会多加考虑后,再决定是否跟随。”
“哪怕是一国王子都不行?”
饮月轻笑,“王子也好,平民也好,不如我意,宁死不屈。”
鸣沙听着,愣愣眨了几下眼,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当然,”饮月垂眼,“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罢。我不过是个丫鬟,王权之下,岂能反抗?公主都要远赴和亲,我一个小小丫鬟又能做些什么呢?”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鸣沙见状,抿了抿唇,轻拍她肩膀。
沉寂片刻,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听得一人笑道,“怎么哭丧着脸迎接我?那我走了?”
“阿顾!”
“小姐!”
鸣沙和饮月一左一右扶着程君顾坐下,程君顾说自己的伤没大碍,犯不着这样隆重。
“还不严重啊?我听你们府医说肿得跟个大包子一样。”
程君顾接过饮月递来的新茶,问及她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这样苦大仇深。饮月怕鸣沙不留神说漏嘴,抢先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听公主说她这些天的见闻,恰好听到不太高兴的事情而已。”
“原是如此,那我就不听了t。”
程君顾说这话时,眼神扫过饮月的手,只见她的指头不自觉搅在一处,显然是在说谎,心中忍不住想道,这丫头最近的秘密似乎是愈发多了。
饮月称要做晚饭,实际上是担心自己待在这里太久会被小姐看出破绽,动身离房,转换了另个得力丫头侍奉。鸣沙目送她离开,拿起一块桂花糕,“她的脾气跟你也好像。”
“她打小就跟我在一处,自然会有所相像。”
“这么小就来了吗?”
“她比画棋来得早,我记着她两三岁时就入府了。”
程家多男丁,三个儿子之后才有一个女儿,程家上下因此颇为疼爱幼女。
彼时家里照顾程君顾的只有老嬷嬷,稍微年轻点的就是奶娘,可奶娘哪怕再年轻,等程君顾记事也已是三十年华,终究与孩子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正是考虑到这点,程夫人才开始从都城内挑选合适的丫头进府,与其说是服侍,倒不如说是给年幼的程君顾找个玩伴。
得知此事的奶娘便向程夫人提了自己一位友人,她那友人前两年刚添一女,只是家境算不得太好,那丫头生下来不受重视,可又生得水灵可爱。程夫人闻讯而去,正见刚学会走路的小饮月搬了张板凳,坐在灶前添柴加火。
时至今日,程夫人还记得那个画面,小丫头头发凌乱,衣服因沾上油烟,看上去有些脏旧,见着程夫人这个外人,倒是不怯,定定地看着她。
“我娘说,只这一眼,她就确定那是她需要的人。”程君顾又喝下一口茶,“事实证明,她没看错。”
“幸好幸好。”
程君顾问她何意,鸣沙道,“幸好是来了你家,要是还在那里,谁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又或者说,就算长大了,又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快乐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