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有一个办公室,写着他父亲的名字。
可是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
“林逸是个勋章吗?还是一个阶梯?没了他,今天到这里的人。”许晟抬手直直地指着议会大楼,冷声问张朝,“你觉得是不是如今的许议长?”
张朝猛地瞪大了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小晟。”他甚至左右看了一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抓住许晟的手腕,“你冷静点,先跟我进去。”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我就是太冷静了。”许晟冷笑。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或许就是林逸说的利用。这样的说法从许启君收养林逸那天起一直没有停止过,许晟不信,也觉得相信的人很蠢。
但林逸如果因此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逸真的是自杀的吗?”桑链没有回答的问题,他又问了一遍张朝。后者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惊恐了。
“我不进去。”许晟猛地挣脱了他的手,“你告诉我爸爸,我回家等他。”
或许是怕太引人注目,他冲出议会大楼的时候,张朝并没有追上来。
许晟一直往前走,一直走,越走越快,直到跑了起来。
从冬天,到夏天,他一直没有回过n市,可是他在这里长了十六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分外的熟悉。
这条小道走到底,会是一个公交车站,坐十七路公交车,不用换乘就可以到n大附小……那栋楼是新修的,原本是个电影院,李然带着他和林逸去过……再往前走的公园,两家人一起野餐过……
当他终于停住脚的时候,许晟发现自己回到了警局家属院的老房子。
是那种有些老旧的楼梯房。一共只有两栋。他们家在左边,林家在右边。警局年初已经搬去市政府旁边办公了,这边只剩了档案部门。家属院的人也很多搬走了,许家都算搬得晚。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几户的灯还亮着。
许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钥匙竟然还在身上。
走上楼,门,也很顺利地开了。
大半年的时间不住人,早就断电了。
幸好采光是不错的,傍晚时分了,竟然也不十分地灰暗,沙发上,桌上遮着的布,还是搬家那天,他和母亲一起盖上的。原本用来挡灰的东西,如今倒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扯开一块,扬起漫天的粉尘来。
许晟仰面在沙发上躺下,累极了,也倦极了。他觉得自己是没有睡过去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当意识再恢复的时候,窗户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也看不见了。他是在地板上醒来的,又从桌腿下找到了手机,撑着最后一格电,看到了一堆的未接。原来已经八点了。
手机自动关机了。带走了房间里唯一的光亮。视线一旦黯淡下去,听觉就会更加分明,除了心跳和呼吸,什么都没有。许晟蜷膝坐起来,坐在地板上,这是他今天唯一安宁的时刻,可以把所有的,一股脑得到的消息,残缺的片段,全部都再理一遍。
他就着地板上的灰,摸着黑一条条地写,照片,日记,墓地,林逸,桑链,许启君还有最后一个名字,只写了一横,许晟没能再写下去了。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他强迫自己把那个人忘掉。就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全部倒回去,回到他得知林逸死讯的那一天。
他已经知道,也接受林逸死了。当初他不甘心,想要一个原因,要一个为什么,现在也一样。
为什么?他问自己,沿着所有的线索和假设,一点点地想,发现似乎又错了。
要是有人,为了让勋章蒙尘,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实则已经是他私心希望的事实了。因为只有这样,许启君才最无辜。可是这可能吗?林逸或许因此赔上性命,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在日记里控诉被利用?
只是一个巧合?他不信。
况且还有欺骗,欺骗又指什么?是同一个意思吗?他也不信。
不懂,想不通,所有的解法都解不开死亡。
许晟一拳砸在了地板上,闷闷的一声响,他没有办法再躲在这里等下去了。
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拉开门,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门口的鞋架上,放着一个包裹。
许晟的确记不清,进门的时候,东西是否在这里,只是上面的灰尘,却明白地告诉他,一定已经放了很久了。
他慢慢拿起来,上面有快递员代签收的字迹和很普通的几个数字构成的日期,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因为那是林逸下葬的日子。
那天发生了什么?
没有合适的机票,他坐着晚点的高铁到了z市,看着林逸下葬,去了林逸自杀的房子。也的确接到了一个电话,快递员说有他的包裹,家里没人,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后来他问阿姨了,于是拿到了一本棋谱。
原来,不是吗?
他自己买的东西,或者是父母买给他的都不可能寄错到原来的地址。但有一个人会。搬家的时候,林逸已经去z市了。一次也没有再回来过。一次也没有。
可林逸应该知道啊,舒琴不会没有告诉他啊。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许晟慢慢拆开了包裹,他记得快递员说,摸着像书或者文件。的确是,很厚的一个文件袋。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没有信封,只是对折的信纸,打开字迹也是熟悉的。他们曾经跟着同一个书法老师。
‘许晟,见字如晤。’
作者有话说
有一些我的老读者应该比较清楚我的风格,所以看到现在大概不会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