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拿着那龙熙剑,在面前缓缓舞了两下,忽地执剑,盯着伯宁,一字一顿的问伯宁道:“伯宁,明舒给你这把龙熙剑的时候,他是如何说的,你可还记得?!”“属下一刻也不会忘记!”伯宁神情激荡,抱拳朗声道。“讲!”“喏!——”伯宁正色抱拳,忽地无比郑重的,一字一句听得异常清晰。“身在黑暗,心向光明,龙熙在手,斩尽妖邪!”萧元彻闭着眼睛,认真的听着。等到伯宁说完,却看这伯宁早已热泪盈眶。“既然是明舒告诉你的这些话,这剑又是明舒赠与你的”萧元彻深深的看了一眼伯宁。忽地一扬手,将龙熙剑朝着伯宁的身旁掷了过去,那龙熙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明艳的光芒,“当——”的一声,倒搠在伯宁的脚边。“拿起剑来!明舒既然把这龙熙剑给你了,你就要配得起此剑!”萧元彻一字一顿道。“主公”伯宁声音颤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握在龙熙剑的剑柄之上,然而却抑制不住的颤抖,那倒搠在地上的龙熙剑,似乎有千钧之重。“拿起剑来!”“拿起剑来!”萧元彻的声音一遍比一遍高昂和肃杀。每说一遍,就朝着伯宁踏前一步。“喏——!”“锵——”的一声,伯宁终于将搠在地上的龙熙剑拔了起来,横剑在手。“这龙熙剑,当杀该杀之人而不是用来自戕的去吧!拿着这剑,用到该用之人的脖颈上,斩下他们的头颅!”萧元彻声音虽低沉,但浑厚而有力度!“喏!——主公放心!属下定然会查清楚苏凌苏长史之死的一切有关详情,查清他如何死的,凶手是谁!并亲自将凶手绳之以法!若做不到,伯宁,此生再无颜面见主公!伯宁去也!主公保重!”伯宁说完,长身而起,锵的一声,将搠在地上的龙熙剑擎在手中,朝萧元彻郑重的拱手,转头大步地去了。萧元彻望着伯宁离去的背影,忽地仰天长叹道:“明舒、锦舒(苏凌)你们在天之灵佑我萧元彻,荡平渤海!”榻上一直睡着的郭白衣,脸颊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两行清泪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元彻也因为太过疲惫,竟靠在桌案上的长椅上睡着了。整个大帐之内,静悄悄的。只有君臣两人,都睡得很沉。恍恍惚惚之中,萧元彻忽地感觉一阵喧哗和骚动声音,吵吵嚷嚷地由远及近,听得不太真切。萧元彻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狐疑的眼神射向帐外。的确,影绰绰地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更有兵刃出鞘的声音。嗯?怎么回事如此深夜,竟有如此异常的声音莫不是士卒哗变?萧元彻心中一沉,再无睡意,披了大氅,缓缓地走出营帐。中军大营外约有十数丈远,正有两拨人马,一拨在左,一拨在右。可以看得出,这两拨人马虽然都是萧元彻的兵,但身上的制式战甲却不太相同。左侧的那一拨,显然装备精良,腰间悬着的佩刀,也是统一制式,用的皆是上品的铁材打造的。每个人身着重甲,一看就是精锐步军。比之当今大晋的禁军都不遑多让。而右侧的那一拨,虽然大部分也着战甲,但几乎都是一些轻甲,质地一般,只是比普通衣服多了一些寥寥的防御罢了,不仅如此,他们手中的兵器,刀枪戟矛,各式各样,并不统一。这两拨人,站定左右方位,泾渭分明,吵吵嚷嚷,颇有对峙的感觉。不仅如此,这两拨人中,既有普通的士卒、百夫长、千夫长,更有参将、副将。他们虽然对峙着,却神情都很相似,横眉冷对,气满胸膛。双方或许因为某件事情起了争执,僵持不下,吵嚷越来越凶,双方阵营中有人已经恼羞成怒地执起了兵刃。只是,这些人吵嚷得再凶,手中兵刃晃了又晃,却还是无人敢真的动手。无他,他们两拨人皆簇拥着一位主将,两拨人的主将站在队伍最前正中。不知为何,不管手下人吵嚷得多么凶,这两位主将倒像是约定好似的,皆是面沉如水的盯着对方,丁字步站得纹丝不动。眼看双方吵嚷吵嚷的,几成骂战了,若再不制止,文斗就要演变成了武斗。右侧的那个将领,忽地拱手抱拳,沉声道:“许领军你这样做,似乎颇有些不讲道理了罢这事情若是真的闹大了,你如何向郭祭酒交待?”左侧的将领,端的是虎背熊腰,身高过丈,与方才说话的那个将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才那个将领虽然身材也魁梧,但却透着一股儒将之风。而左侧这个将领,却魁梧粗野,宛如一头猛虎。正是中领军许惊虎。许惊虎闻听此言,嘴唇一撇,冷笑了几声道:“张士佑!少特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中领军将士,乃是直属于主公调遣的步军精锐郭白衣,怕是无权管辖我们罢!”原来右侧的将领正是张士佑!张士佑闻言,淡淡一笑,拱手道:“许领军,方才怕是你听错了哦,也许是张某人说得不够明白,并不是管辖,而只是暂时节制而已!”“暂时节制还而已?说得轻巧,你奉的是谁的军令,区区一部将军,胆敢节制中领军步军精锐?张士佑,恐怕你没有这个资格罢!”许惊虎哼了一声道。“张士佑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许领军,不妨看看这个,你可识得?”张士佑说完,忽地当着所有人高高举起一物。众将兵皆抬头看去,却见张士佑手中正举着一枚玉印。许惊虎只瞥了一眼,冷声道:“张士佑我不明白,你手中那枚玉印,是谁的玉印啊?”张士佑一字一顿道:“正是军师祭酒——郭白衣,郭祭酒的玉印啊!张某奉命前来暂时节制中领军步军精锐还望许领军,配合才是”许惊虎不听则可,闻言,更是狂笑道:“奉命?奉的是郭白衣的命令么?且不说本将军中领军的职务,不在祭酒之下,就算不如他郭白衣,可是中领军乃是拱卫主公安危的精锐步军,区区一个祭酒的印,本将军就要听命行事?这不是笑话么?”说着,许惊虎向身后冷哼一声道:“儿郎们,你们说对不对啊!”“对!祭酒无权干涉中领军所部无权干涉!”许惊虎身后那些将兵闻言,皆齐声喊了起来。张士佑面色一沉,将祭酒大印收好,这才又盯着许惊虎道:“许将军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么?祭酒为何将他的大印交到张某人的手中?又让张某人暂时节制中领军所部?若不是奉了主公之令,怎么会如此呢?许将军最好三思而行,否则,郭祭酒那里,你可是说不过去啊!”“说不过去又怎样?我且问你,你说郭白衣是奉了主公之令,让你节制我的中领军那主公之令何在?没有主公的书面之令,就凭你一张嘴,怕是本将军,难以照办啊!”许惊虎一脸不屑的说道。“事情紧急,主公未有书面之令,只是传了口谕”张士佑眉头微蹙道。“口谕?张士佑,就凭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是主公的口谕了么?既是主公口谕,当有主公帐前守卫亲自来传,可是人呢?传口谕的人我怎么没有看到啊!”许惊虎冷哼道。“我!我作证!的确是主公的口谕!”便在这时,张士佑身后转出一个下等兵卒,朗声说道。许惊虎冷冷的看了一眼此人,满是不屑道:“你?你又是哪一个?”“我李通!主公传口谕的时候,我就在场!”说话之人,正是向郭白衣报信的兵卒李通。虽然郭白衣情急之下,将李通提拔为百夫长,可是那也只是他们两人知道,而且仓促之间,李通并未换了百夫长的兵甲,仍旧一副下等兵卒的兵甲。其实,李通只是萧元彻帐外当值的小卒,奉了萧元彻之令,前去寻郭白衣去中军大帐而已。萧元彻并未让他宣什么口谕。但李通可是明白今次之事多么的紧急,而且他亦知道苏凌死了的消息绝对机密,不可外传。郭白衣也千叮咛万嘱咐过他,万万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因此李通只能向许惊虎说是奉了萧元彻的口谕。他也算胆大心细,他知道郭白衣在萧元彻心中的份量,就算自己假说是奉了萧元彻的口谕,有郭白衣在场,萧元彻也会默认的。因此,他见张士佑与许惊虎争执相持不下,这才毅然出言。许惊虎先是一怔,打量了几眼眼前的李通,忽地冷笑道:“你下等兵卒主公让你传如此重要的口谕?既如此,本将军问你口谕是何时下的,当时郭白衣在场么?完整的口谕内容是什么?你仔仔细细地回答清楚!”“我”李通一窒,他从来没有干过传口谕的事情,临时现编自然是编不出来的,只得无奈地看向张士佑。张士佑心中苦笑,却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是一番苦心。张士佑还记得这李通找到他的时候,神情紧急,将郭白衣的话仔仔细细地转述给他,又有郭白衣的大印为证,自然是真的。然而那时,张士佑就已经明白,想要轻而易举地节制许惊虎的中领军步军精锐,怕是十分困难的。,!虽然李通说得明白,如果许惊虎拒不配合,可动用黄奎甲的憾天卫逼许惊虎就范。然而张士佑却并未惊动黄奎甲。他可明白,黄奎甲是个火爆子脾气,一旦惊动了这个主,怕是憾天卫和中领军步军精锐先干起仗来了。一个是主公的步军精锐,一个是主公的骑兵精锐。这两部精锐无论如何都不能起冲突,否则整个大营都的混乱。因此,张士佑才带领自己的亲卫和副将们前来找许惊虎交涉。果不出所料,许惊虎根本就不配合,更不把张士佑放在眼中,话不投机之下,那许惊虎便要前往萧元彻的中军大营,当面问个清楚。张士佑心中明白,自己最早的时候,是天戟战神段白楼的部将,并非萧元彻的嫡系,而许惊虎可是从萧元彻在充州时便一直跟随的老资格,所以,许惊虎看不起自己,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也明白因为苏凌之死的缘故,萧元彻自己就已经出了状况,头疾复发,一旦许惊虎闯将进去,见到萧元彻的情况,那不但主帅旧疾复发巅峰消息瞒不住,苏凌之死的消息,将会瞬间在整个军营爆炸!张士佑并不担心许惊虎知道这一切。但他可是无比的清楚,许惊虎身后站着的是何人?一旦许惊虎知道了一切,那他身后之人,在灞城蛰伏的那个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张士佑又劝阻不了许惊虎,只得带着自己的部将们一路与许惊虎和他的亲卫部将纠缠,想要将他拖住。且说许惊虎见李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冷笑不止,用手点指李通道:“大胆的下等兵卒!竟然敢假传主公口谕,勾结张士佑所部,妄图控制中领军!张士佑,李通!你们想要造反么!”一顶造反的大帽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张士佑和李通的头上。许惊虎身后的那些部将闻言,更是鼓噪不绝,耀武扬威。张士佑身后的部将们,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有人已然请命道:“将军,许惊虎欺人太甚,打了吧!打了吧!”有人带头,自然有人响应。“锵——”、“锵——”、“锵——”的几声,早有许多部将兵卒拽出了兵刃。眼看一场内讧和私斗无可避免。张士佑却是异常冷静,忽地眼眉一立,怒斥道:“都给我把兵刃收起来!你们这是要内讧私斗么?谁敢动手,本将军先斩了他!”身后的部将士卒闻言,一个个怔在原地,皆是唉了一声,咬牙怒目地瞪着许惊虎那拨人。张士佑脸色冷峻,朝着许惊虎一拱手道:“许领军,士佑不明白你我皆是主公的部将士佑今夜敢来节制中领军部曲,自然不是擅作主张,以许领军之才,不会不清楚如果不是有紧急的军情,士佑断然不敢如此行事您何必针锋相对,刁难士佑呢?”许惊虎冷笑道:“刁难?我可不敢!我只知道,中领军乃是整个大军的关键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许惊虎既为中领军主将,那整个中领军上至部将,下至兵卒,皆归许某人调遣其他人等,无权过问和节制!张士佑,想要节制我许惊虎的中领军先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张士佑神情愈冷,一字一顿道:“许惊虎!你放肆!无论是你中领军部曲,还是我张士佑的部曲,亦或者整个军营的一兵一将,都是主公的人马,都要听命主公!你虽为中领军主将,但这中领军将兵,可不是你许惊虎一人的私兵!”许惊虎闻言,仰天大笑,忽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士佑,一字一顿道:“自从有了中领军之位,便由我许惊虎来当这十数年来,还没有一人可以取代本将军的位置的!今日,你说这中领军不是我许惊虎的私兵,很好张士佑,我便让你知道知道,这中领军所有的兵将,到底是谁的人!”说着,他大吼一声道:“儿郎们,告诉张将军,你们是谁的兵马,又听命于何人!”许惊虎身后的部将和兵卒闻言,皆同时吼道:“我等是许将军带出来的,我等惟许将军马首是瞻!别的人敢节制我们,我们可不认!”许惊虎大笑,手中三棱金锏一指张士佑道:“张士佑!还有你身后的尔等,可听清楚了?要不要再听一遍!”“你!”张士佑眉头紧蹙,神色也愈发的冷峻起来。“张士佑,不是我许惊虎不让你节制中领军这样一支只认我许惊虎的中领军,你敢节制么!”许惊虎一字一顿,沉声说道。“张士佑再说一遍,本将是奉了主公的命令”张士佑冷冷的说道。许惊虎仿佛听了笑话一般,狂笑道:“主公的命令?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有听到?”张士佑刚想答话,忽地一旁数丈之内的阴暗角落里,有人沉声道:“想要我的命令那许惊虎你便听好了张士佑即刻节制许惊虎的中领军部曲,如有敢抗命者,无论是谁,立诛!”,!许惊虎闻言,心猛地一缩,身体也蓦地一颤。张士佑闻言,顿时大喜。两人同时甩头朝着那阴暗处看去。却见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人。面色看不出喜怒,却不怒自威,走得从容而随意。“末将叩见主公!”许惊虎和张士佑同时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双双单膝跪地,向着缓缓走来的这个人叩首。双方身后的部将和兵卒也哗啦啦地全部跪倒在地,叩首起来。来者非别,正是萧元彻。但见萧元彻缓步走到两拨人的中间,淡淡地看了一眼许惊虎和他身后的部将兵卒,神情并不恼怒。然后也不管许惊虎,转身来到张士佑近前,沉声道:“士佑起来!”张士佑忙叩首道:“末将有罪把差事办砸了!”“有没有罪的,你说了不算那个人说了也不算”萧元彻说罢,又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许惊虎。虽然是淡淡瞥了一眼许惊虎,那许惊虎只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起来吧”萧元彻又说道,接着他竟一把将张士佑扶了起来。“你们也都起来”萧元彻朝张士佑身后的将兵淡淡道。“谢主公!”张士佑身后的将兵这才皆站起身来。“士佑啊我的口谕,要你办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啊?”萧元彻似随口问道。张士佑闻言,神情一凛,又要叩首请罪,却被萧元彻强硬的扶住道:“站着回话你是我萧元彻的大将,不要学某些人软骨头!”“喏——末将奉郭额,郭祭酒代传的主公口谕,暂时节制中领军部曲可是许惊虎,许领军似乎有其他的考虑末将暂未节制”张士佑如何不清楚方才萧元彻一开口就证实了自己的确奉的是他的口谕。原本张士佑还想说是奉郭白衣之令,赶紧改口。萧元彻摆了摆手道:“方才口谕,仓促之下吗,没有说清楚那就再说一遍你不是暂时节制中领军而是一直节制中领军没有期限!张士佑,你可明白?”张士佑神情一凛,抱拳朗声道:“末将张士佑!领命!”:()对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