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见周老伯以为自己开玩笑,哈哈一笑道:“当日在周老伯这里吃面,周老伯杏子酒以赠,今日,苏凌便把这份赠酒之情,还了罢!”
说着,却见苏凌双手一扬,在半空中啪啪拍了两声。
须臾之间,便听到脚步声从外面自远及近地传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凌缓缓一侧身,满脸笑意,朗声道:“老伯,且看看这是谁!”
周老伯初时不解苏凌之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去。
微弱的烛光之下,映出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也许是蜡灯昏暗的缘故,周老伯一时之间有些认不出三人是谁,只是觉得此三人神态和面相,不知为何,竟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
“你。。。。。。你们是?”周老伯有些恍惚的开口道。
“父亲!父亲可好,孩儿不孝!。。。。。。”
周伯、周仲、周幺三人皆紧走两步,扑倒在周老伯脚下,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涕泪横流起来。
周老伯却是一惊,怔怔地看了三人几眼,又怔在那里,忽地摇摇头摆手道:“不不不,这玩笑开得大了些,长史啊,小老儿虽有三个儿子,可是我记得,我那三个儿子当年被小老儿送出旧漳城时,最大的老大周伯,也不过和苏长史一般身量,如今怎么可能。。。。。。”
苏凌心中一酸。
十几年的岁月,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多少次梦回,那旧漳城下,仍旧是三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周家所有希望。
苏凌声音有些哽咽道:“老伯啊,你不要着急,且仔细看一看。。。。。。毕竟十几年了,他们总也要长成汉子的。。。。。。”
“是啊,是啊,苏长史说得对啊!父亲,您好好看看我,我是您老大儿——周伯啊!”
“我是老二——周仲!”
“我是小幺——周幺。。。。。。”
周家三兄弟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周老伯身前又跪爬了几步,三人早已泪流满面。
周老伯自从这三人进了屋中,就一直没有移开眼睛,一直在努力地回想着曾经,一直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现在的三人。
“你们。。。。。。”
这周老伯方说了两个字,忽地转身回头,踉踉跄跄的来到桌前,一把抄起了桌上的蜡灯,然后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步走到三兄弟近前,举着蜡灯,挨个地将这三人的脸,仔仔细细的照了一遍。
周家三兄弟尽量地将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仰起来,或许这样,自己年迈的老父亲,才能更快地认清他们吧。。。。。。
“啪嗒。。。。。。”
蜡灯顷刻自手中滑落在地,烛光忽闪,差点就灭了,整个屋中也是几明几暗。
“儿啊!真的是你们啊。。。。。。”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撕扯着人心房的苍老哭喊,那周老伯终于认出了,眼前跪着的三个大汉,正是自己十几年来杳无音讯的三个儿子。
当现实与往昔重合。
当年挺拔的父亲,送子参军的身影,如今已然佝偻,已然风烛残年。
当年稚气未脱的三子,如今的身躯一如父亲那般挺拔。
人生不仅是继承,更是轮回。
父子连心,四人拥在一处,抱头痛哭。
一旁的苏凌眼中也逐渐潮湿起来。
或许是喜悦,或许是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
总算是看惯了离别,终于有了一抹久违的重逢。
他缓缓抬头。
乌鹊东南,圆月如盘。
苏凌想着罢了,不要去打扰这十几年后的父子重逢了,自己就这样离开了最好。
从此之后,他依旧活在属于他的庙堂,而他们父子,依旧活在这熙攘的红尘。
如此,便是圆满。
想到这里,苏凌悄悄转身,迈步朝着院外走去。
他转身之时,皎皎的月色,洒在他的身上。
他仿佛披着华光。
“长史。。。。。。苏长史留步!”
苏凌缓缓停下,转头看去之时,却见周老伯笑吟吟地倚在门边,一脸的满足,再无半分遗憾。
周家三兄弟正朝自己这里走来。
苏凌不知他们还有什么事,停下脚步,一抱拳道:“三位还有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