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靠识图辨别种子也确实太难了。荣纪海预料之中地收起手机。
不过,等到这些种子长出来,大概就能知道到底什么花了吧?
龙收藏起来的花种会是什么珍稀品种吗?还是说会是完全没见过的?
荣纪海眼睁睁看着挖完坑的龙又回到已经埋好的种子旁,张口往小土堆上喷了一小撮火焰。
……好吧,看起来应该不会是人类世界里会有的种类了。
荣纪海将剩下的花种一一种下去埋好,龙黏着在土堆上的火光在他脸上映出一层暖意。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在自然而然地想象这些种子长成花的样子。童年时期看着一整个院子枯萎的花枝时流下的眼泪,似乎都被如今眼前的火光燃烧殆尽。
未来,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呢?
荣纪海带着自己没有留意到的笑迎上龙,轻轻抹掉对方鼻尖不知何时沾到的泥土。
“希望到时候能一起看到你的花。”荣纪海发自内心地感叹着,龙蹭上来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舔过泥土?”
第七天·预兆
荣纪海终于——他在好好地睁开眼,不用担心龙跑了或房子着了,也不用担心有老同事找上门来戳他心伤,几位旧友该聊的也都聊了之后——他终于能如此感叹:
“这就是正常地睡下又正常地醒来的感受吗……真是久违了。”他自嘲地笑笑,虽然醒来的第一眼并没有在卧室里发现龙的身影,但他已经不会再担心什么了。
撑起身醒神时尾指擦到了枕边的手机屏幕,余光里有条特殊标记的消息提醒明晃晃地亮在屏幕中央。
荣纪海连忙打开手机——那是老师的回信。
这几天时间里虽然对面并没有回复,但荣纪海没有断过打包发过去的音频和视频,这会儿的回信大概是那边的老师给的统一分析回信。
这次的回信文字部分不算长,倒是在底下缀了几个文件,想必是用正文概括了一下,具体的细节都整理在了文件里。
但荣纪海并没有第一时间点开文件,相反,老师发来的正文内容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
[纪海,根据录音与录像,我认为龙有明显的主动学习的倾向,也就是说,龙似乎也在通过你,学习人类的语言与探索人类的行为逻辑。也许,不仅是你在试探它,它也在试探你。如此一来,你要多加小心,虽然目前它没有做出带有明显敌意的行为,但目的不明,还要注意藏拙。
另外,从你的录音发现,如果这些大致就是这些天来龙发出的所有声音,那么我猜测,龙只对一些特定的人类词汇会发出特定意义的声音,而更多的时候,它似乎只是用同一种声音来表达类似的情绪,并不能够精准地指向某一种意思。打个比方的的话,倒是与人类语气词的用法类似。这也许指向这头龙曾经也接触过人类语言,甚至与这些语言有过一定程度上的互动。鉴于龙存在的时间比人类要长得多,不能确定它究竟是在哪个时间,在哪里学到的这些词语。
最后,根据你同我的文字描述,这头龙似乎对人类,起码是对你充满了友好的态度,就像它也在摸索与你和平相处的方式。根据你先前对于你们之间互动的描述,它对你有比较明确且清晰的呵护倾向,或者说它很可能把你,当做自己“龙”来看待,原因尚且不明。]
荣纪海神色平静地看到倒数第二段,直到视线下移,眼瞳中才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最后一段中,老师问道:
[纪海,你确定之前你从没见过这头龙吗?就算也许存在友好的个体,但龙对你的态度也未免太过自然了,根据你先前同我讲述的过去,这样的个体自然存在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小的,趋近于无。]
我当然从没见过。
荣纪海在心里默默回答。
如果说是古籍,那些甚至不知真假的记录中对龙的画像甚至都未曾统一;如果说是录像……他曾看过的录像确实不少,通体漆黑的龙也不少,但若要说“见过”,程度为龙能认出他,他却不能认出龙的,录像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而如果说是……那个时候的话。
如果真的在那个时候,在战场上,在那个血肉纷飞的地方见过,那大概如今这一切在他与龙的第一次见面时就早已结束了吧。荣纪海不带情绪地笑笑,嘴角落下来时眉眼间却染上了些厌弃的神色。
以他们中一方杀死另一方的形式。
但是……老师说得没错,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在刻意忽略的不和谐感——龙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自然又太熟稔了。
我真的……从没见过吗?
幽暗的夜晚,点点荧光的草坪,不远处草丛里小探照灯一样的两点光——如果说他的记忆中真的存在某一个可能见过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物种的时刻,那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一段了。
他的血脉虽然并不完全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但记忆力倒是与常人无异。
儿时的记忆模糊的模糊,忘光的忘光。哪怕是仅存的还算清晰的回忆,也在未来的每一次回想中被不知不觉间扭曲改变。事到如今,他自己甚至也不清楚,那段奇怪的既视感究竟是他的一个梦境残影,还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往事了。
但就算那段场景是真实的,那两点像是动物的眼睛的光——也绝不属于龙。
荣纪海边换衣服边推断着。
先前龙意外变小的时候,对方的反应昭示着曾经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他儿时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年,早已成年的龙又怎么会有那样小到足以藏身在草丛里的体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