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沈策问,清洁工大叔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地开始重复描述。
“我什么都和刚刚那位女警官说了,我当时真的就是可惜了那块儿肉,酒店里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又没坏又没腐,日期不新鲜或者卖相不好就会丢掉,我是一时贪心,但我真没想到那是人肉啊……捡起来一看,那个肥肉黄焦焦的,像鸡油一样,一看就不正常,更何况上头居然有个红艳艳的纹身,谁会给猪肉纹身啊,这肯定是人肉!
警官你听我说,我听过的,这不就是广播里在报道的那个什么,碎尸案?是吧…”
沈策没有打断清洁工的絮叨,他食指微曲,撑住自己的下巴,显得认真而专注。事实上他也确实在认真分辨报案人说的话那些是真话那些是臆想出来的添油加醋。
直到对方连喝了两杯热茶,实在挤不出什么话来了,沈策这才若无其事地看了旁边做笔录的警官一眼,道:“猴子,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让报案人看看笔录,没什么问题签字放人。”
他这话说的潇洒,那边法医科主任已经派人来催,沈策不得不赶紧麻溜地过去。
谁知道刚走出门就遇到实习警员吴跃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老大,有前科的那位…到了。”
他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得沈策心里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人在哪?大海还没问完话吗?有问题申请逮捕令,没问题就放了。”
他说的大海是局里的老技术,一般问询工作都是他负责,同时,他也是绝对的袁党。
吴跃来警队不到三个月,依然带着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愚蠢。
他不仅没有察觉到副队长沈策和正队长袁励之间的暗流涌动,还自顾自道,“大海叔找袁队去了,人……她神神叨叨的,一进审讯室就浑身发抖,我们怕她精神有问题,不敢刺激她,只能让她呆您办公室了。”
他说不好,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边走一边解释,“那女孩儿,脑子跟有病似的,卷宗上说她是故意杀人,还连杀了三个人,因为是未成年犯罪最后只判了八年,上个月刚放出来。
但是吧,用小洁姐的话说,她真的很邪性。
往那儿一站,看着是孤零零的一个小丫头安安静静的,一双眼睛却看的人发毛,她和谁对视上都是不慌不忙的,总之让人莫名其妙的发怵。”
沈策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二层的最右侧的南面,采光良好,除了有点难找之外基本没什么缺点。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吴跃口中那个脑子有病的小姑娘正撑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得入神。
年轻女士的发色枯黄,瞳色也是浅浅的琥珀色,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变得清透,仿佛下一瞬间便要羽化成仙似的。
她容色平静,听见有人推门,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只略抬抬头,又安静的将目光转向桌面上那份新鲜出炉的尸检报告。
“这位…女同志,警局不是你家。”
沈策半是告诫半是玩笑,倒没什么私人领域被侵入的不虞。
第一次被称作女同志的姜城隅有些意外。
她不慌不忙合上那份报告,眉眼弯弯,单刀直入道:“人不是我杀的,死者死亡当天,我在医院挂水,监控、医护人员都可以证明。不过抛尸到k酒店,还用这样激进的手段……倒的确像是冲我来的。”
女人的神情依旧温和,就好像五官轮廓是用画笔精雕细琢勾勒而成,连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没改变一丝一毫。
她抬头仰视着比她高出一头的沈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问他,“沈队长,要不要让我帮您抓这个凶手?”
这大概是沈策从警以来听过的最莫名其妙的要求。
但他多年来的从业经验让他很快便抓住其中的重要信息,“冲你来的?为什么这么说。”
姜城隅依旧一幅笑眯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泠冽刺骨如二月寒霜,“因为我真的很招人恨啊。”
因为她被三个受害人亲属恨之入骨吗?沈策兀自猜测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姜城隅却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帮您找到凶手,您帮我一个小忙。”
她说完,站起身很不符身份地伸了个懒腰。
“哦?”沈策挑眉,“如果是帮你犯罪或掩盖犯罪,那想都不用想。”
“沈队长,我想您一定是搞错了什么,首先我并不是一个对杀人有着特殊迷恋的变态杀人魔,相反,我认为应该比你们任何人都懂得自律与包容。其次,我毕竟接受了八年的再教育,您就算不信任我也应该充分相信您的组织和同志,您说对吗?”
姜城隅终于收起她的笑容,不过很诡异的是,她在学着沈策一样挑眉。
捞尸
这尼玛?今天他该不会在飞机没睡醒吧?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策觉得今天真是魔幻的一天。
一大清早的,人还没睁眼就接到萧老爷子的电话说什么“十万火急,今天爬也要爬回局里”,电话还不是他接的,是他哥。
于是他被他哥毫不留情地打包扔上飞机,两个小时后在燕州市局大楼门口,他被卸货了……
案子只来得及左右听了一耳朵,紧接着就着急忙慌地询问。
这会儿倒好,一个刑满释放的杀人犯蹲在他的办公室和他聊谁是杀人凶手。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沈策不置可否。
谁料姜城隅不依不饶,“沈队长,我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不过对杀人还是很有心得的。”
看见沈策的眼角微眯,她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