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在。
顾又廷有点意料之外,看着替自己开了好些年头车的司机。
司机见他神色微动,却没有不悦的迹象,便继续放宽心了说道:“这样时间一久,俩人难免就有分歧,你想啊?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也是被爹妈疼着长大的,嫁给了你,替你生小孩还给你做牛做马的,你整日应酬完了喝得一身醉回家,还不许人家念叨几句,没这个理啊!所以人家姑娘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理解,我家那臭小子什么脾气我明白,而且钱赚得也不多,姑娘肯这样全心全意对他,他不珍惜不感恩,就活该被人姑娘抛弃掉。”
这话说得再明确一点,他就是在说——少爷,你赚再多钱,也要珍惜人家。
“人家姑娘长得不错,而且也才二十多,脾气也好,这条件哪怕会找不到好男人啊?我家臭小子还说不去追,我看他也就嘴硬,回头人家姑娘真的被人追走了,要我说第一个后悔难过的就是他了。”
顾又廷斜睨了他一眼,“您说完了?”
“还没有呢,这事儿说起来,可真不是一会能说完的!也不怕少爷笑话了,其实我家那媳妇,嫁给我那臭小子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她,其中也不缺那些条件好的,比我家臭小子不知好多少,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同意了。但是我说,既然你娶了人家,也不管你条件怎么样,就得好好对人,他说时间久了处得也会腻,而且出去应酬又总能碰到更优秀的姑娘,一脸的不屑和喜新厌旧。我就骂他了,那些姑娘肯替你收拾臭袜子啊?能受得了你吃完饭就将碗搁在那?还是愿意替你生小孩?”
司机一鼓作气,一边打量着顾又廷的神色,提着胆将那些藏了许久的话说完。
顾又廷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渐渐便静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
司机惴惴打量着他,又见虽是浓眉紧皱,但神情却不似往常即将发作的那种恼怒,便又缓缓道:“我那个儿媳妇,不是港城人,外地来的,看着老实,但其实是个犟脾气的,要么不理我那臭小子,要真是生起气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顾又廷蹙着眉宇,愣了愣,反应过来忽然笑了笑,却也不说什么。
司机也笑了,道:“其实女孩子很简单,就像我那个今年刚嫁了的闺女,她前两天回来,和她妈在客厅看电视聊天,我走过正好听到她说,她虽然是希望自己另一半能赚钱是最好的,却更希望他下完班多陪陪她,看个电影,逛个街,买点小东西,如果真的没空,能陪她看会电视也是好的。”
“听到这番话不是我偏心自己的闺女,说句实话,要求真不高,你说俩口子一起过日子,不就是要一起做这些琐碎小事?偏偏现在的年轻人节奏太快,也怪野心太大,追求着那些一时半会得不到的东西,却又忽略了身边拥有的。”
“说了半日,差点忘说我那儿媳妇刚走时,我家那个臭小子刚开始还信誓旦旦,但也就忍了四天,这不终于挨不住了,昨天订了高铁票追去厦城了,人家姑娘随和心善,其实真心要哄倒是容易哄,就要看他心诚不诚了。”
这句话说完司机也不再说了,顾又廷掐了烟,将烟蒂扔到窗外,一手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微微养神。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番话说完,他才觉得不再憋得难受。
…………
连着数日的雨,车外温度适宜,车里却是一阵沉闷,直叫人透不过气来,司机总觉得有些压抑,车子经过一处红绿灯停了下来,思来想去的,还是挑了张老爷子最爱的碟片,放了起来,刚开始声音调得很小,又见后座的男人没有反应,便将声音稍稍调高了,整个车厢响着一个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
“这一生也在进取,这分钟却挂念谁,我会说是唯独你不可失去。”
“好风光似幻似虚,谁明人生乐趣,我会说为情为爱仍然是对。”
“一追再追,只想追赶生命里一分一秒,原来多么可笑,你才是真正目标。”
“有了你即使沉睡了,也在笑……”
出租车渐渐开到酒店道路上,远远的,谨言似乎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路虎从眼前驶过去。
却看不太清楚那车牌号码,只是那辆车整个港城也没有几个人会开了。
再想起上回在这撞见过一次,基本八九不离十。
还未见到坐在里头的人,仅仅是车而已,谨言却是感到心绪沉闷。
一路上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情绪又涌了上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从来没这样脆弱过。
也许是怀孕,也许是离别的悠绪,总之有太多的理由,她心里想。
注意到车子的不止谨言,还有那开了有些年头车的司机,不免赞叹,“小姐,你来这地方是个好地方,看前面那辆车子,别看不咋起眼,我开这么久的车子还没有在港城见到有人开,这年头,越低调的人越牛逼。”
谨言没有说话,却不想和人撞上,吩咐司机绕了一圈。
待一圈绕回来,那辆车子已不见踪影。
门口有侍应在候着,谨言随他进去包房。
听到声响,正和路柏琛交谈的王婧转过脸来,喊道,“言姐来了啊。”
“嗯,路上有些堵车。”
“没事,”王婧应,“我们也才到不久。”
谨言看向那个坐着的姿势身着休闲装看上去毫无架子,但仍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路柏琛,正要上前与他打招呼,就听他说,“坐吧,只当是朋友聚餐吃顿饭,便不要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