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华的面上越发苍白了几分,心中已是十分泄气。乐师弹奏起来的时候,她顿了片刻才缓缓地举起了剑,脚下颇有几分迟滞。
君洛冷眼看了片刻,拍桌止住了乐声:“很多年没见过这么诚实的姑娘了——说是‘东施效颦’,果然就是东施效颦!沫儿,送出去吧!”
“且慢——”芸贵太妃似乎有话要说。
这时,舞台一角的一株大树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冷笑:“跳成这样也敢出来献丑,可笑啊可笑!”
说话之人显然是个女子,却似乎刻意压低了嗓子,不许人听出她本来的声音。
君洛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谁?!”
一条红绸从树上悬挂而下。
众人正在纳闷,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竟是一道极矫健的身影挽着红绸从树上跳了下来,连着来了几个优美的空翻,持剑稳稳站定。
那女子面上罩着红色纱巾,连眼睛都不曾露出来。
隔着纱巾,只能隐隐看到五官的轮廓。君洛的心中有几分疑惑,却已忘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皇帝!”芸贵太妃在旁提醒了一声。
君洛缓缓坐下,又问一遍:“你是谁?”
那女子也不下跪,面向上方叉手而立:“我是你要的人!”
君洛愣了一下,微笑起来。
芸贵太妃皱了皱眉头,招手把程月华唤到了身旁。
骆可儿抬起头来,微笑道:“皇上要的人,是要用剑说话的!”
乐师接到骆可儿的示意,立时“铮铮”地弹奏起来。
竟是一曲《擂鼓战金山》。
君洛的脸上有些难看,那女子却从容不迫,手中短剑蓦然举起,脚下立刻便跟上了节奏。
乐声加急,那女子的脚下也越来越急,手中短剑翻飞如电光,闪闪烁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柳腰轻折、广袖舒展,那一袭红衣似乎与短剑融为了一体。衣袂飘飘间,侠女擂鼓助阵、征战沙场的风姿仿佛就在眼前。
程月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芸贵太妃牵起她的手,低声笑道:“你是大家闺秀,学不来这等粗俗舞姿也是情有可原,不必勉强。皇帝是一心钻了牛角尖,强扭的瓜怕也甜不到哪里去——你若愿意,就时常进宫来陪陪我,我认你做个干女儿,如何?”
程月华喜出望外,慌忙跪地谢恩。
君洛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场中的舞者,并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在场的乐师和群臣看到君洛的神情,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骆可儿的一双手在桌下紧紧地绞着,面上几乎掩不住恨意;旁边的卓玉儿倒是一直神色从容,唇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一支舞罢,君洛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不错,确实是朕要的人。”
群臣互相交换着眼色,神色各异。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直到此刻才知道,君洛之所以把这场选秀搞得不伦不类,之所以限定剑舞为题、不问身份,原来都是为了一个人!
偏生这些条件都是他们当时答应过的,以至于到了此刻,他们想反对也没了理由……
老学究们禁不住摇头叹气。
更多的人却已经悄悄地挂上了笑容:事已至此,反对是没有用的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表示拥护,至少还能换来皇帝的嘉许!
话说,既然皇帝自己都不在意了,他们又何必枉做恶人?
凭良心说,秀外慧中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可是能带领二十万将士上战场杀敌的女人,普天之下可还能找得出第二个?
一番暗流汹涌之后,台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君洛起身走出去,向舞者伸出了手:“过来。”
那女子盈盈施了一礼,正要走过来,旁边的房顶上却有个女子一跃而下:“我不服!我跳得比她好!”
君洛眉头微皱,缓缓地放下了手。
眼前的女子,同样是一袭红衣,同样是红纱覆面,就连高低肥瘦几乎也同先前的舞者一模一样!
君洛很快便意识到这中间有猫腻。
他一向长于机变,可是此刻尚未从欢喜之中清醒过来,忽然变起俄顷,他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