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抿嘴笑了一笑,悠悠地道:“我是个武人,不会说话,若说错了什么,皇后娘娘可不要见怪——您是后宫之主,这宫中的事情自然是您说了算;至于朝中的事,哪有咱们妇道人家插手的份?我先前在大梁的时候听到人议论秦氏太子妃,可没多少人说好话呢!大家都说,西楚的天下还是冯家的天下,江山却早已成了秦家的江山了!”
“话虽如此……”皇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青桃也不急,只管从小宫女手中接过茶水,漫不经心地抿着。
先前在大梁,她一向不肯理会朝中的事,对宫中的倾轧更是退避三舍。可是如今人在西楚,她既孤立无援,又不能再随波逐流,自然是没有散漫不管事的幸运了。
如今西楚的局势,她早已了然于胸。
秦家太子妃已死,但宫中还有一位秦氏贵妃在,势力仍然不容小觑。半个西楚朝堂仍在秦家手里,也难怪皇后如坐针毡了。
自然,皇后也有她的底牌——谁叫她的肚子争气,生下了西楚皇帝唯一的儿子呢!
母凭子贵,只要冯恩甫平安无事,皇后的地位便永远坚不可摧!
眼见皇后面露忧色,罗青桃也便跟着微蹙了眉心:“秦阁老弄权,妄图谋夺西楚江山,偏偏宫中秦贵妃……”
“不许乱说!”皇后大声呵斥道。
宫女和太监们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罗青桃继续道:“如今确实是多事之秋,偏偏皇上和太子都病着——大梁是不肯安分了,偏偏羌族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军中的事,我或许还能搭一把手,可朝政上我却是一窍不通……唉,若是太子能快点好起来,咱们也便不必在这儿发愁了。偏偏他又……”
“他又怎么了?”皇后紧张起来。
罗青桃露出为难的神色,许久才叹道:“本来说是好了的,可是……唉,鬼医的话,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只知道是东宫里的哪个丫头闯了祸,现在太子那里似乎不太好……”
“什么叫‘似乎不太好’?”皇后吓得脸色都白了。
罗青桃迟疑着,似乎不敢细说的样子。
皇后等得急了,干脆便把梅影叫了过来,细细询问了一番。
然后,她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罗青桃只管低头搓弄着衣角,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皇后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地把手中的帕子扯成了一块渔网。
罗青桃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太子如今也不小了,身边没几个人伺候其实挺不像话。我本来还想把那个丫鬟封作良娣,可是鬼医说,以那女子的血入药,太子或许能好得快些……”
皇后立刻叫道:“那还等什么?她既然敢勾引太子,就该承担后果!别说以她的血入药,就是以她的心、她的肝入药,她也该乖乖地献出来!”
罗青桃忙赔笑应诺,又补充道:“鬼医还说,太子病中犯了大忌,伤了根元,最好以丹药辅治。可是‘炼丹’这一项,只怕极不容易——朱砂、铅粉、黄丹、砒石这些东西都寻常,最麻烦的是要以阴日阴时所生处女之心头血入药。这、这简直是……”
皇后没等她说完,已急冲冲地打断了她的话:“以西楚之大,难道找不出几个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吗?本宫这便叫人去找就是!”
罗青桃慌忙称“是”。
皇后又吩咐小宫女传令在西楚境内寻找最好的炼丹师,又叫人把库房中那尊悬胎鼎搬了出来,并许多材料一起送进东宫去。
罗青桃面露喜色:“太子福泽深厚,又有皇后娘娘这般用心,必定吉人天相。”
皇后叹了一口气,重新抓住了她的手:“如今太子病着,里里外外还要你躲帮衬一些——你在军中有威信,你的话,皇上不敢不听的。”
罗青桃随口应了,又笑道:“鬼医嘱咐太子静养,这段时日太子必定烦闷,也不知道东宫之中有没有什么解闷的地方——听说炼丹需要很大的静室,不许外人打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皇后用帕子掩住口,笑了起来:“你疼他,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的?东宫若没有消遣的地方,便叫人去造一座园子;炼丹需要静室,便叫人去造几间静室。这些小事,何须问我?”
罗青桃笑着低下了头,似乎很不好意思似的。
皇后看着她微红的面颊,心中略感欣慰。
罗青桃又叹道:“听说近来战事连属,国库吃紧……若非如此,也这些小事原不必向您请示的。”
“战事归战事,”皇后皱眉道,“太子才是西楚的希望!我知道你心疼士兵,但不管怎么说,江山是冯家的江山,你是冯家的媳妇!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有数!”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我明白了。”罗青桃十分恭顺地应了下来。
皇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忙又攥了攥罗青桃的手,笑道:“你该称我为‘母后’才对。”
罗青桃笑道:“如今我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僭越。”
皇后嗔怪地扫了她一眼,笑道:“也罢,由你!你再有不到一个月,太子妃的宝印就该交到你手上了,我还怕等不到你唤我‘母后’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