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站起身来:“你今日很不对劲。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假扮谦谦君子么?先前一张假面戴了好几年都没有破绽,如今才几天,你就忍不住要原形毕露了?”
冯恩甫竭力克制着怒气,放软了声音:“我没别的意思。母后年纪也大了,咱们多在她面前走一走,她看着高兴。青桃,她是你的婆母,我不需要你时时到她的面前侍奉,甚至不需要晨昏定省——偶尔陪我去走一趟总可以吧?”
“我若说‘不去’,你是不是要打我?”罗青桃认真地问。
冯恩甫略一迟疑,叹道:“你明知道我舍不得……可是天下人都看着咱们呢!你我燕尔新婚,却连面也不常见,你觉得……”
“好了,我去就是。”罗青桃妥协了。
冯恩甫的目的实现了,心下反而越发狐疑。
罗青桃唤梅影进来帮她梳妆,并不避讳冯恩甫在旁边看着。
晨光熹微,香烟袅袅,窗下看梳头——本是一副十分温馨的画面,冯恩甫的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疑心”这种东西,就像是夏日青石板上的苔藓,一旦冒出了一点绒毛,便会反反复复地生长出来,再也清除不干净。
梅影的手很巧,没费多少工夫就给罗青桃梳好了一个秀气的灵蛇髻。
冯恩甫走了过来,从妆匣里选了一支朝阳五凤步摇替罗青桃插在头上。
罗青桃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总觉得有几分不顺眼,干脆便拔了下来丢回匣中,笑道:“这东西太沉了,我戴着不习惯。”
冯恩甫忽然沉下脸来。
梅影迟疑了一下,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罗青桃皱眉:“怎么了?”
冯恩甫把那支步摇拿在手里,寒声道:“五凤朝阳——这步摇是太子妃身份的象征,你说你戴着不合适?”
罗青桃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我若不要这东西,难道旁人就不承认我是太子妃了不成?”
冯恩甫丢下步摇,冷笑道:“不管旁人认不认,你不肯戴它,就意味着你根本不想做我的太子妃!”
“你想多了。”罗青桃觉得他有些发疯,决定暂时避其锋芒。
可是冯恩甫却不愿意再被她轻易糊弄过去。
他紧紧地抓住了罗青桃的手臂,怒声质问:“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一直在骗我?罗青桃,你实话告诉我,你跟我到西楚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你把我捉来的吗?”罗青桃也来了气。
冯恩甫冷笑:“确实,是我捉你来的,可是你如今要走,没有人拦得住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罗青桃的眉心拧了一下,随后很快舒展开来。
冯恩甫紧张地看着她。
他很想从罗青桃的口中听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却又很害怕那个答案。
罗青桃坐回软榻上,漫不经心地道:“你捉我来我就来,你放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冯恩甫微微一愣。
罗青桃挑眉看着他:“我以为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你这样反复追问,究竟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我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冯恩甫很坚持。
罗青桃冷笑:“既然你一定要自己找不痛快,我就给你一个真实的答案——太子殿下,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情分!你知道,我曾经爱过一个人,是你毁了我和他的未来。我努力做到不恨你,已是看在‘书呆子凤来仪’的份上了!”
“你会回去找他吗?”这才是冯恩甫最关心的问题。
罗青桃很不耐烦:“我已说过,我跟他再无可能。”
冯恩甫有些不信,却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
他总不能逼着罗青桃一遍遍发誓说不会跟君洛来往吧?
他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怎么能做那么可笑的事情!
可是,罗青桃惯会说谎,他又不敢十分信她……
冯恩甫迟疑许久,忽地攥紧了罗青桃的手臂,将她拉进怀里:“这么说,你虽然心里没有我,却还是愿意留在这里,愿意当我的太子妃,是不是?” “是。”罗青桃仰头看着他。
冯恩甫笑了:“青桃,我不太相信你,怎么办?”
“怎么办?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可惜……我恐怕已经没有心了。”罗青桃仰头笑着,半真半假地道。
冯恩甫忽然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轻笑道:“你的心还在。我听到它在跳了。”
罗青桃觉得有些泛恶心,忙想推开他。冯恩甫却忽然抬手探向她的胸前:“我舍不得把它掏出来看,但我想听它跳动的声音——至少此刻,它是为我而跳的,对不对?”
罗青桃愤怒地格开他的手:“你好好说话,别动手!”
“青桃,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你的夫君吧?”冯恩甫圈紧了罗青桃的腰,语气有些危险。
罗青桃极力克制着踹飞他的冲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脱身之策。
冯恩甫显然失了耐心。
他猛然俯身,将罗青桃压在了软榻上:“我可以先不管你有没有心——但你这个人,早该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