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贵太妃瑟缩了一下,却努力地坐直了身子,不肯示弱。
君洛冷笑:“朕的私事,不劳你做长辈的费心;这天下的大事,又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开口!你若觉得这太和殿坐着不舒服,就请回你的康宁宫去!”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坐在近处的一些官员听见,已经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了。
唯有那边刚刚落座不久的那日松,向罗青桃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骆可儿偏偏瞧见了,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青桃的心里,警钟大响。
君洛皱起了眉头,目光在罗青桃身上停留了一瞬,立时移开:“头也磕过了,祝寿的话也已说完了。你若无旁事,就先回水湄阁去吧。”
罗青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卓玉儿忽然站起身,走到君洛身旁赔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郡主禁足在水湄阁也有些日子了,今日好容易借着太上皇的千秋出来一趟,哪有磕过头就叫她回去的道理?太和殿上也不缺碗筷,说什么也得留郡主在这里吃罢筵席啊!”
君洛向罗青桃看了一眼,许久才道:“罢了,你先入座吧。”
罗青桃本不稀罕什么寿宴,卓玉儿却已离席走了过来,热络地挽起了她的手臂:“郡主到我这里来坐吧!”
罗青桃抬头看向君洛。后者不动声色,右手食指在酒盏上面点了两下。
罗青桃虽有些不情愿,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没有抗旨的道理,只得不情愿地随着卓玉儿坐到了角落里。
于是,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也便追随着她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在正中间的老寿星太上皇反而被大多数人忽略掉了。
罗青桃暗暗观察着太上皇的脸色,却始终看不出什么来。
那个老家伙,城府是越来越深了。罗青桃心中这样想着。
卓玉儿对罗青桃很是照顾,添酒夹菜,十分殷勤周到。
罗青桃反觉不自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就莫名地有些烦躁。
如此过了一会儿,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歌舞杂技争奇斗胜、文才武略各显神通,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毕竟是太上皇千秋的好日子,只要进了这太和殿,哪怕是家里死了爹娘的,也得强装出一脸喜色来,生怕扫了太上皇的兴致。
所以芸贵太妃刚才的发难实在不合时宜。罗青桃忍不住又向她多看了几眼,却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时,殿中的管弦之声骤然转急,众人的目光齐齐被引向了大殿正中央的高台。
只见那些身穿七彩霓裳的舞姬轻摇着杨柳腰肢,优雅地退了下去。偌大的舞台上霎时空旷下来。
丝竹之声渐渐地低了下去,一阵急促的鼓点响了起来,清越激昂,竟仿若战场之上的马蹄之声,听得人心潮澎湃。
罗青桃本是漫不经心地歪在角落里,此时却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众人翘首许久,才见门外一道人影闪了进来,沿着红毯一路空翻上了高台,说不尽的飒爽利落。
“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台上立时闪烁起一片银光。
竟然是剑舞。
大梁重文轻武,剑术是极少能登上大雅之堂的。此刻这一场表演,显然出乎众人意料。
于是,殿中的饮酒唱和之声都已停了,众人齐齐望向高台,伸长了脖子欣赏着舞剑的女子妙曼的身姿、欣赏着那霍霍剑影之中,那一抹玫瑰般鲜艳的颜色。
角落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叹了一句:“红衣长剑、英姿飒爽,比当年的昭烈郡主也不遑多让。只可惜……”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如今的昭烈郡主堕落如斯,早已不复昔年风采了。
罗青桃转头看向君洛,只见他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的女子。手中的一杯酒已洒出了大半,他却浑然不觉。
罗青桃垂下了头,再没有向台上看一眼。
耳边只听到惊叹声不断,想必那女子的剑舞是极精彩的了。
鼓点声声,敲在罗青桃的心上,如盛夏的急雨,莫名地激起一阵苍凉。
她终是没忍住再次抬头。
这时鼓声骤紧,台上的女子矫健灵动,舞姿翩翩,一路向着正上方舞了过来。
侍卫们立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紧盯着那舞者,连眼睛也不敢眨。
罗青桃也早已紧张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