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死灰复燃”、所谓“卷土重来”,有时候也就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而已!
太上皇的这个安排,让人不能不深思!
许是因为罗青桃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那边的两兄弟也终于不得不看了过来。
君漓的目光十分锐利,像是一张镶满了利刃的大网,牢牢地将罗青桃锁在了其中;君澈却只是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青桃慌忙垂下头,却听嫔妃那边已有人冷笑起来:“瞧瞧,瞧瞧!瞧那小眼神缠绵的!这是明摆着对前夫旧情未泯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懂得避嫌,是生怕人不知道她人尽可夫么!”
罗青桃循声望去,只见林巧娘拿扇子掩了口,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卓玉儿皱起了眉头,用手中的扇柄轻轻地在林巧娘的桌上敲了两下。
林巧娘顿了一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提高了声音:“卓妹妹怕什么?事情已经在面上明摆着了,还不叫人说不成?照我说你就是太好性儿了,才会处处受她的气!别忘了咱们才是皇上明公正道的嫔妃,她是什么啊?你算算,因为她,咱们都多久没见到皇上的面了?昨晚皇上难得到你那里去一回,你还拧着性子劝他回水湄阁去呢,你也不想想,她自己霸着皇上的时候,可曾劝过皇上来看你吗……”
她越说越来劲,声音已渐渐压不住,急得卓玉儿额上直冒汗,最后干脆起身离席,跪了下来。
罗青桃手中紧紧地捏着那只茶碗,四平八稳,水中并没有起半点儿波纹。
她倒是有点好奇林、卓二人的位次问题。记得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卓玉儿是称林巧娘作“妹妹”的,如今进了宫,称呼似乎倒过来了。
如此说来,这些嫔妃之中,最受宠的应当是林巧娘才是。可是卓玉儿真的如同表面上的一样恬淡无争吗?
罗青桃有些不信。
至少,林巧娘这个从五品昭容都没有得到的掌管六宫之权,却落在了一个正八品的婉仪身上,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至于昨夜的事……
罗青桃不想知道。
察觉到君洛的目光看了过来,罗青桃侧过头,向他浅浅一笑。
君洛似乎松了一口气,脸色却反而难看起来。
卓玉儿跪地急道:“昭容姐姐御前无状,都是臣妾素日劝说不力的过失,请皇上责罚!”
君洛皱眉不语,骆可儿已冷笑起来:“心有不平,怕是怎么劝说都没用的了——有些人呐,心高气傲是好的,就是缺了点儿自知之明!一心想同昭烈郡主争胜,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脸!”
罗青桃放下茶盏,皱起了眉头。
好戏还没开锣,这锣鼓点子就已经够热闹的了!
这些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上去是在互相争锋,细想想却是一递一搭的,稳稳地把她给送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她在这风口浪尖上坐得久了,本领虽然没练出来,倒着实练就了一番处变不惊的从容。
这时,下面那帮朝臣们的叫嚷还在继续。
至于叫嚷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妖孽误国,大梁危矣,请圣上悬崖勒马”之类,罗青桃都快要背下来了。
这会儿嫔妃们的吵嚷告一段落了,大臣们的声音便高亢了起来。罗青桃这才知道,制造噪音并不是女人的专长——男人认真吵嚷起来,也并不比五百只鸭子逊色多少!
君洛面无表情地坐着,直到群臣自己泄了气,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然后,君洛攥紧了罗青桃的手,拉她一同站起身来,冷声开口:“众卿似乎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话音未落,殿中已喧闹起来。有人高声嚷道:“今日是万国使臣接风之宴,也是太上皇万寿节的第一日!皇上公然带一个失行妇人在身旁,莫非是要大梁贻笑于天下、要太上皇蒙羞吗!”
罗青桃掩在袖底的双手紧紧攥起,微微发颤。
君洛捏了捏她的手,朗声道:“众卿只记得万国来朝、只记得万寿盛节,莫非便忘了去年冬里,有人曾承诺过为罗家一门忠烈修建祠堂,赶在今年万寿节之前竣工么?”
众臣齐齐愣了片刻,目光在场中搜寻一番,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君澈身上。
这个承诺,是当时的睿王君澈以“监国太子”的名义作出来的。但是随着睿王的倒台削爵,这件事已经极少有人关注。此时君洛猛然提起来,众人竟是愣了好一会儿。
君洛见状便冷笑起来,语气轻飘飘的:“心寒吗?”
群臣不解。
君洛牵着罗青桃的手走到前面,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冷笑道:“罗家世世代代为大梁保家卫国,满门忠烈血染沙场,试问在场众卿,谁能做到如此?今日距离凉州城一役,时间才过去了多久?不到三年!不到三年啊,众爱卿!天下百姓至今还记得大梁曾有罗家战神守护着边关,而你们的眼里却只盯着孔孟俗套,早把咱们的战神、咱们的万里长城忘到了脑后!‘战神’身后尚且如此凄凉,你们自己死后又能剩下什么!朕就问你们,心寒吗?”
话音落下许久,殿中迟迟没有人应声。
就连那些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外国使臣们,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君洛和罗青桃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