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侧身避过她伸来的手,向殿中的另一个女子微微躬身:“劳烦贵妃娘娘久等,是臣女之过。”
“罢了,你从皇上那儿来,谁敢指摘你的罪过!”宫装的女子嫣然一笑,开口似是莺声呖呖,格外动人。
何秀竹黑着脸跟在罗青桃的身后,心思莫名。
小宫女添上茶来,芸贵妃便招呼罗青桃坐下,笑道:“这两年,宫里是越发寂寞了。两位公主先后出嫁,皇上又不再选秀女入宫,闹得这偌大一座宫殿,冷冷清清,终日也不见人来往。本宫时常盼着你们能进宫来陪着说说话,可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不肯来,莫非是嫌本宫年老,不愿为伍么?”
何秀竹慌忙站起,赔笑道:“娘娘才过花信年华,何来‘年老’之说!若说年老,倒是臣妾的年纪比娘娘还要大几岁呢!”
睿王君澈今年二十有七,何秀竹与他同龄,算起来确实比芸贵妃要年长几岁。
虽则如此,罗青桃也不认为芸贵妃会愿意听人提起她的年纪。故而,她低头一笑,专心喝茶。
芸贵妃看向何秀竹,莞尔一笑:“原来你竟比本宫年长?看,本宫真是老糊涂了!”
何秀竹听不出她是喜是怒,只好赔笑。
芸贵妃温和地看着她:“本宫天分有限,打理六宫事宜已经是力不从心,如今再加上一个上元灯宴……唉,只怕接下来的这几日,少不得要辛苦你们两个了。”
何秀竹闻言慌忙站了起来:“娘娘放心,臣妾定然尽心尽力!娘娘千金贵体,如今又怀着小皇子,正该多将养身子,这些杂事交给臣妾来做就好!”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芸贵妃面露雍容的微笑,似是十分满意。
罗青桃诧异地向芸贵妃的肚子瞥了一眼。
小皇子?这芸贵妃怀了崽?
这宫里都快二十年没动静了,任谁都觉得那老皇帝已经力不从心……
怎么到了这会儿,又忽然老蚌生珠了呢?
罗青桃垂下眼睑,邪恶地想着:该不会有人帮忙了吧?
何秀竹得意地一笑,挑衅地看向罗青桃:“昭烈郡主一向在军营历练,从未做过这些事吧?”
罗青桃不敢抬头。
她怕看见这个女人虚伪的嘴脸。
想到睿王府的那一夜惊险,想到那碗不怀好意的醒酒汤,罗青桃便觉得从心底里翻起一股恨意,恨不能立刻把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但,恨归恨,此时在宫中,她却不敢有半分造次。
罗青桃忍下心中的恨意,咬牙道:“能者多劳,睿王妃一人之力,想必足以胜任了。”
“你倒会躲懒!”芸贵妃朝罗青桃点了点手指,笑得调皮。
罗青桃见她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何秀竹看见二人相对大笑的默契,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这时小宫女过来报信,说是系在花枝上的彩绸已做了出来,要请芸贵妃过去清点数目。
芸贵妃向何秀竹眨了眨眼睛:“本宫身子重,动弹不得,就劳烦睿王妃走一趟吧。”
何秀竹自然是爽快地应下了。
但她还没走出殿门,便听到芸贵妃向罗青桃笑道:“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我一向懒得费心,都是直接交给奴才去做的!你说不喜欢做这些事,正合我的胃口。我无聊得很,你陪我到里面来说话吧!”
贵妃娘娘吩咐,罗青桃自然只能应下。
走出殿外的何秀竹,听见这话却是攥紧了双拳。
说谁是奴才呢?
她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获准进宫来帮忙,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奴才供人使唤?
不,她不甘!
她是睿王正妻,不久之后就要位极中宫的,怎么甘心被一个奴婢出身的小贵妃当做奴才来使唤!
芸贵妃并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竟在何秀竹的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罗青桃的手,笑得真挚:“我很久之前就听说罗家出了个珍珠般的小女儿,只可惜无缘一见,到今日才知道传言不虚!”
罗青桃知道宫中的人十句话有九句半不可信,也便不多说什么,低头恭谨应“是”就好了。
芸贵妃忽然抓住罗青桃的手,笑问:“听说你不久前请了休书,跟襄王一刀两断了?我倒佩服你的勇气,咱们女儿家,就该有这份魄力,不能叫人欺负了咱们去!”
罗青桃无言以对,只能陪以苦笑。
芸贵妃却也不责怪,反低头笑吟吟地问:“听说你中意恭王已久,差不多也该修成正果了吧?”
“再过几天就差不多了……”罗青桃随口应着,笑容却渐渐地敛了起来。
正月十七恭王迎娶王妃,这么大的事,芸贵妃竟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