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狼狈地坐在自己的尾巴上,长发倾泻而下,一身粗布麻衣仍难掩熠熠光辉。
他似乎很害怕,努力蜷缩着止不住发抖的身体,仰头看来的眼睛如同沙漠夜空里最纯净明亮的星辰。
贵族守卫喉结一滚,不由自主地把长矛拿远了些,放轻声音道:“小美人,你是从哪来的?”
少年歪了歪脑袋,惊惧的神色中带上了两分疑惑,似乎不理解守卫在说什么。
另一个守卫回过神道:“先带回去再说!”
贺兰熹如愿以偿地被带到了一位贵族的府邸。从两个守卫的对话中,他知道了那位长着大胡子贵族的身份,是新任楼兰王的亲舅舅。
和贺兰熹预料的一样,大胡子贵族见到他后,欣喜若狂之余不忘命人调查他的身份。
负责调查他的是一位神神叨叨的老年修士,绕着他走了两圈,又对他用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咒,最后断定他只是一只刚学会化形,还不会说人话的九尾小狐妖。
由此可见,万兽道院的灵泉有多靠谱,一般的修士根本看不穿他的真面目。
大胡子贵族大喜过望,毫不吝啬地为这只美貌惊人却人畜无害的小狐妖送上了他能找到的最华丽的衣衫和最昂贵的首饰,然后连夜将小狐妖送进了王宫。
不会说话有什么关系?漂亮的小狐妖只要会在床上哭就好了。
夜凉如水,寒风凛冽,深夜的楼兰完全摒弃了白日的酷暑。楼兰王宫宛若被神秘面纱笼罩着的巨大宝藏,辉煌的灯火由月光晕染,将充满异域风情的轻快歌舞送入无尽的夜色之中。
贺兰熹是坐着被抬进王宫的。他不知道自己坐的是什么,像是中原的轿子没有顶,也没有扶手,就像是坐在毯子上,四面透着风。
西域的晚风吹过,吹响了环绕在少年腰上的腰链,昂贵宝石和银铃犹如一条流动的星河,轻轻将月色揽入了少年纤细白皙的腰间。
贺兰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们。他倒不是觉得冷,就是……他从来没在室外穿得这么少,这么薄,一时间实在习惯不了。
他之前穿过楼兰装,他知道会露腰,但这次怎么连腿都要露这么多啊?
还不准他穿鞋,这对内敛的中原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好。
因为新王偏爱楼兰地道的装扮,贺兰熹暂时拥有了和白观宁一样微卷的长发。发梢恰好在他腰的位置,他腰上又没有布料遮挡,发梢扫过的时候痒痒的。
贺兰熹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楼兰王寝宫,心想等他们解决完这件事,他一定要逼白观宁认他做哥哥——出卖色相至此,这是白观宁欠他的。
在一座由黄金打造的寝宫里,贺兰熹见到了刚登基不久的楼兰新王。
这位年近四十的楼兰王虽是白观宁同父异母的哥哥,兄弟二人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楼兰王大腹便便,在见到贺兰熹的一瞬间,多年耷拉的眼角奇迹般地直了起来,痴迷的脸庞因为过度纵欲苍白浮肿,唯有一头的卷发还算茂密。
看着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如此重度沉迷美色的人居然能篡位成功,莫非老楼兰王也是个傻子?
还是说,新楼兰王背后另有高人相助?
贺兰熹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尽心尽责地扮演着哑巴小狐妖的角色。楼兰王围着他左看右看,好似在欣赏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数次伸手想要触碰,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也幸亏他没有真正动手,否则贺兰熹大概会先客客气气地问他白观宁母亲的下落,然后把他头盖骨给掀了。
楼兰王看贺兰熹的目光从最初的惊艳,逐渐变成了不甘和惋惜,仿若一个遇到珍爱之宝却无法占有的收藏者。楼兰王招来一旁的侍从,咬牙切齿道:“把他带下去,看牢了,不准任何人碰他。”
贺兰熹:“……?”
楼兰王此举不但让贺兰熹颇为不解,也让大胡子贵族同样不能理解:“陛下,小狐妖不符合您的心意吗?”
“你懂什么,就是太符合我的心意了,我现在才不能碰。”楼兰王生怕自己忍不住似的,不敢多看贺兰熹一眼:“快把他带下去,换个美人抬上来——要男的,来个和这狐狸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贺兰熹被抬到了另一处偏僻的宫殿里。宫殿的侍从和侍女各个沉默寡言的可以进无情道院,把他锁在房间里便退了出去,连盏灯都没有留给他。
黑暗中,隐约可见尖顶屋顶的轮廓,床的四周挂满了轻盈柔软的帘幕,散发着楼兰特有香料的浓郁香气。
贺兰熹一步步赤脚走向床边,脚踝上的金铃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贺兰熹心不在焉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经过方才和楼兰王的短暂会面,他越发觉得楼兰的宫变另有蹊跷。
首先,楼兰王就不像是有脑子发动宫变的人。
据白观宁所言,老楼兰王一共有二十个儿子,新楼兰王除了居长之外一无是处,不少弟弟都比他强得多。
其次,楼兰王对待他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一国之主见到了喜欢的宝贝,不忙着纳为己有,是在等什么呢?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先找到白观宁的母亲和侍从,这些疑点事后再查也不迟。
宫殿的门窗被锁得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这点程度自然难不倒太华宗的弟子,贺兰熹刚要行动,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来者只有一人。
是王宫的侍从回来了?刚好,可以先从这个侍从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