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白了贺兰熹的用意,单手持刀,刀身绕着他的手指转了半圈,刀刃利落地换了个方向,和贺兰熹的【载星月】并列,一同呼啸而行。
面对贺兰熹和长孙策的攻势,张悟言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一刀一剑刺破他的皮肉,穿透他的骨血——血光四射,溅出一朵朵鲜艳诡谲的血花,烙有彼岸印的手臂宛若断线的木偶,噗通地落在了地上。
张悟言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猛地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刹那间,黑雾暴起,血气升腾,两者红黑交织,犹如恶鬼的爪牙般遮云蔽月,瞬间弥漫了整个【神狐之居】!
——张悟言向那个肮脏又强大的鬼神,自愿献祭出了自己全部的血肉和灵魂。
在暗红的血色中,祝如霜蓦然睁大双眼:“是‘它’……”
张悟言的身躯化为无形的血雾,魂魄则成了“它”飘扬的黑色外衣。于是,“它”第一次没有占据他人的身躯,以本态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熟悉的声音带着低笑声响起:“晚上好啊,小美人们,我们又见面了。”
长孙策当即认出了这个声音:“又是你!”
那个在西洲借林澹之身险些嫁给祝如霜的鬼东西,怎么又跑到太华宗来了?
“晚上坏,你叫什么‘美人’啊叫叫叫。”贺兰熹冷冷道,“祝云没名字吗?”
长孙策:“他说是‘小美人们’,好像也包括你。”
贺兰熹:“我不听。”
长孙策狐疑地皱起了眉:“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不仅话更多了,好像还有点娇气了。”
魂衣朝贺兰熹的方向动了动,鬼神似乎是歪了一下脑袋:“无情道院的弟子还是那么爱给本座添麻烦。”
贺兰熹挑了挑眉:“都自称上‘本座’了,那我是不是也要尊称你一声‘院长’?”
长孙策:“院长?哪个院长?”
贺兰熹:“十三道院的院长。”
长孙策:“啊?太华宗哪来的十三道院?”
贺兰熹没时间向长孙策解释,又问:“你的弟子都是怎么来的?像引诱张悟言一般,一个个引诱过去的吗?”
鬼神低声笑了起来:“好天真的一个无情道,莫名有点可爱啊。人心贪婪,欲壑难填,寻常人如此,太华宗的弟子亦如此,还需要本座一个个引诱么。”
贺兰熹脸色如冰:“太华宗内还有谁是你的人?”
鬼神饶有兴趣:“你猜?”
贺兰熹凉凉道:“我不。”
鬼神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飘浮在半空中的血雾忽地凝滞了一下。
“贺兰时雨。”鬼神一字一顿地叫出贺兰熹的名字,“本座的弟子喜欢你,为了你,神形俱灭挫骨扬灰亦在所不惜。如此深情,本座怎能不满足他最后的心愿呢?”
祝如霜捂着剧痛的锁骨,大喊道:“时雨当心!”
话落,只见空中魂衣翻涌,无数条暗红色的藤蔓在鬼神的外袍下疯狂蔓延生长,于某个瞬间,如同毒蛇吐信,猝然向贺兰熹袭去!
好在贺兰熹反应极快,在藤蔓即将甩到身上的前一息腾空跃起,【载星月】横于眉眼之间,顿时狂风骤起,剑光大盛!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散!”
长发在风中飞扬,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少年独有的青涩稚嫩在这一刻全然褪去。随着剑诀的最后一个字从贺兰熹口中念出,整片【神狐之居】像是凝固了一刻。
仅此一刻,藤蔓僵在空中,声音消失,视野定格,一切归于寂静。
下一刻,时间陡然恢复了流动,无数藤蔓砰地炸开,散出漫天血雾。
长孙策呆愣在原地,眼瞳中映照着贺兰熹的身影,颤声道:“你别告诉我,无情道院这么厉害的有三个……”
“放心,只有时雨和宋玄机这么厉害。”祝如霜低笑了一声,轻声道:“我与他们二人,从来都不仅仅是第三与前二的差距。”
长孙策喃喃道:“贺兰熹和宋浔……真的是十几岁的人吗?”
“是,我们是人!”贺兰熹抽空回答了长孙策的疑问。他一鼓作气,试图先解决藤蔓的主体,然而鬼神却早已改变了目标,趁着他施展剑法的瞬间,朝藏玉仙君的神像急速扑了过去!
贺兰熹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浮绪仙君和藏玉仙君虽然战败身死,临死之前却已有了神格,他们留在三界中的神像也随之拥有了神力。
鬼神无法靠自己侵蚀两位仙君的神像,唯有带着太善道院和合欢道院弟子心甘情愿献祭而来的魂魄,才能突破神力的禁锢,对仙君们的神像为所欲为,恶事做尽。
只因为这两位仙君,永远不会排斥自己道院的学生啊。
鬼神引诱张悟言,得到了张悟言的献祭。所以,浮绪仙君的神像之所以被鬼神污染,也一定是有一位太善道院的弟子和张悟言做了同样的事情。
贺兰熹来不及细想,鬼神已经距藏玉仙君的神像不过寸步之遥。他虽然不知道鬼神为何要对诸位院长的神像下手,但他绝不允许发生在浮绪仙君神像上的事再次发生在藏玉仙君神像上。
贺兰熹清瘦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全身上下裹在剑光之中,以最大的速度冲到了鬼神和藏玉仙君之间:“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又如何,反正和你对着干就是了!”
鬼神一直游刃有余的语调终于变得不悦:“真是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