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仔细点。”
沈光耀眼皮微抬,似是提醒,更如轻慢的指责。沈珏不再答话,一味地埋下头去。
不过,令沈珏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并没有对自己多加指责,而是略过心有余悸的自己,转头去问鲜少攀谈的云姨,他脸上的神情表现得尤为不在意,目光却有几分难以自抑的灼灼,那种灼烧感仿佛随时在燃烧着秋季贫瘠的土地,他问,“是去她那里了吗?”
沈珏不知道这个“她”代指的谁,但大底从父亲不同以往的口吻重感受到这人的特殊。
“是啊,我这老婆子见太太如今过得也自得其乐,没什么不好的。”
“哦。”
他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仿佛不愿展开这个话题。
这时候后知后觉的沈珏总算知道云姨到底去了哪里,他就说云姨今天晚上的表现怎么这么反常呢,如果是其他去处也就罢了,既然是他亲生母亲那里,为什么不能提前告知他一声,顺便带他一起过去这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沈珏这个年龄段的大男孩藏不住话,吐露个干净,“云姨,你又不是和别人去约会,怎么连我妈那地方都不能带我一起?”
“闭嘴。”
云姨还没有给他正式的答复,他的父亲决然斩断了这一种混吃混喝的可能。
沈珏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丧气。
云姨这会儿既然已经把今晚的去处说明,索性也就不兜圈子了,她明白半大孩子的冒失,却不由提醒他的父亲道,“先生是个明事理的,那我们这群人也就不怕管不住小少爷了。”
正当云姨以为沈光耀必定会淡漠冷然的离开,对这个晚上有关火锅的事情不再感兴趣的时候——
她因为沈先生接下里的话不得不停滞了脚步。
起初,先生只是语气并不凝重的询问,就像是问任何一个人的情况或是境遇,“她那里还有别人吗?”
之后,沈光耀短促的闭了闭眼,再度说话时便是一字一句严苛到几乎不近人情的语气,他傲慢道,“我要清楚,那里到底存在哪几个人,具体身份又是谁?”
听样子,她是在家里办了一场火锅聚会,他无法容忍的不是她拥有这些热闹,而是当她抽身而去以后,她的那些热闹里面没了他。
他们本该共度那些时光,而不是纵容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登门入室。
“先生,无可奉告。”
云姨在来沈家之前就是一个体面人,也不曾为主家为难过,先生素来家庭事务并不感冒,和他们这群做事的人几乎全无交集。
沈先生过往也是傲慢的,但他为了维持他过去的傲慢,并不会为此而折腾或是刻意为难家庭中的其他角色。
尽管餐桌上并没有传说中颜暮的绯闻对象,甚至连八卦的影子都捕捉不到,着并不妨碍云姨为颜暮守口如瓶,如果她一旦开口为先生解决了今天的疑惑,那日后她便是个两人之间的传声筒,颜暮那发生了什么,她就隔三差五打个小报告过来……这样的举动对于颜暮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背弃呢。
于是,云姨不卑不亢地拒绝了沈光耀。
沈光耀并没有从云姨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为此拙劣地辩解道,“我并不是一刻也离不开她,只不过好奇是什么人在她身边转悠,我想要清楚明晰的只有一个事实,她是否和不入流的人来往,因此影响到我们沈家的颜面……”
他分明已经承诺要放手了。
可他做不到。
他像是疯了一样从备受尊重的管家那里质问着有关着她的一切,比起旁敲侧击,他更像是在毫不客气的逼问。
“没事了,你走吧。”
沈光耀转身,就此与这两人结束短暂而不愉快的相处,但上一刻还在冷嘲儿子毛躁的沈光耀,下一刻自己竟然也在穿过这条狭窄过道的时候,不小心擦碰到了那该死的多余的花瓶。
只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人眼疾手快地上来帮扶,青花瓷花瓶瞬间跌落,彻底碎了一地。
瓷器碎渣满地,每一个片都露出尖锐而凌厉的角来。
花瓶瓶身原先的图案支离破碎,已经全无过往完美近乎甄品的光辉,修复起来的成本或许都是原先购买的两倍,正常人都会选择弃之不顾。
这时候云姨称职地体恤道,“沈先生,你不打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