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长睫微颤,沉默的望着你。
“钟离,我以为我来到这里你就该明白的——从你将我困在归离集下,独受天罚时,你就管不到我了。”
你咬着牙,一字一句都清晰。
“我非得如此。”
你语气发狠,眼眶却红的要命,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一颗一颗砸在他胸膛上,浸湿单薄的衣襟,狠狠地灼伤了他,叫他身子发僵,冷热交替。
你抬起手,柔软的指腹一寸一寸描摹出他的眉眼,语调发颤。
“你怎么敢的……你凭什么管我啊,钟离,我怕的要死你知道吗?”
你怕他出事,怕自己会害了他。
那道结界和淹没在雷光中的背影犹如梦魇,时时闪现眼前,驱之不散。
他那时没有回头。
多过分。
你醒来时,伏在他胸膛上,感知着眼前人虚弱的心跳,目光空洞黯淡,仿佛空无所有。
他魂魄有损,又历问心天劫,饶是此世最坚强的魂魄,也不免现出裂痕。
一道裂痕之后,往往是千里之堤的溃败。
魂魄有损者,磨损较寻常快数倍,且时时受其侵扰,痛苦难止。
魂魄真是天底下最为玄妙的事物,一如时光一去不返,它只会磨损,不得愈合,这是天道。
若要补上魂魄的缺漏,惟有一法——取他人之魂,以补己缺。
然而并非谁都适合做这万能药。
螭曾遣一缕真魂探璃月,被你斩杀,魂魄有失,故百般算计,袭击归离集,便是为了取归终的灵魂,疗愈自身。
归终身为尘之魔神,权柄殊异,你亦然。
真相如此
……
窗外很静,驻守的千岩军得了钟离吩咐,早已退下,阵阵清风荡过霓裳花丛,贯入偌大的政务厅内,裹着甜软的清香。
钟离睁开眼睛,立刻对上两道凝视的目光。
她语气很凶狠,被泪水打湿的长睫却软绵绵的,清浅的眸子好似一潮江水,翻着雪白的浮沫,要拍碎孤立的礁石。
她恨恨地戳他胸口,一下两下,控诉着他的累累罪行。
“你可恶!”
“……”
“你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嗯。”
她语调愈轻,虚张声势的愤怒顷刻褪去,难过的潮水漫过心脏的堤岸。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你为什么非得要记得我,钟离?”
钟离垂下眼睫,目光暗沉而柔和,眉眼间一贯的锋锐褪去,温柔缱绻。
他眼睫在颤,抬手握住她的手指。
“若不记得你,我不能安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醒着,哪怕是现在。”
“阿离。”
沉默的山岳骤然倾落,露出深藏的寂寞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