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方才虽心生触动,却也半点不曾放松警惕,此刻骤然被你按住,一时竟没能挣开——这一按俨然是将技巧与可怖的力道相融,精确地当能刻板作不传之秘,叫醉心武学的世家门派代代相传。
他素来知你力敌千钧,可那双手臂纤细柔白,纠缠时常扯着他的袖摆软绵绵示弱,力道那样轻,如今突然使出真实的力道,竟连他都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是可以容他处处留情的对手,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应当认真起来。
你手中银光一闪,将柔软月色化作三尺寒锋,直劈钟离脖颈!
钟离自然不会被劈中,他没有分毫犹豫,发力甩开你的钳制,侧身让过寒光,抬手闪电般捉住你的手腕,于讶异之下,腾起一点极深的无奈。
阿离总是难对付些,他该得个教训了。
他不敢再松懈,使上了真正的力道,紧紧握着你的手腕,两人的骨骼都发出噼咔的脆响。
你挣不开他的禁锢,也不犹豫,另一只胳膊直冲他面门而去。
钟离反手抓去,不曾想那截白玉似的手臂陡然划过一道弧线,恰恰躲过他的攻击,手肘向着他胸肋间劈落。
钟离:……
这是谁教的?
止水
可饶是这样刁钻的攻击,也一样落了空。
众人甚至看不清钟离是如何躲开的,只见见烟尘四起,两人突然分开,隔着几步的距离相互对峙。
钟离到来之前,你已是同螭有过一场恶战,此轮激烈交锋过后,身体已是渐渐有些透支,你却毫无所觉,目光虽淡,瞳色却很清亮,似薄如蝉翼的玉器中盛了满杯烈酒,叫一点天光燎动,熯天炽地。
那点灼目的明亮叫你周遭冷意都褪去三分,因棋逢对手而激起些血性来。
钟离稍稍活动下发酸的肩膀,感受到你的视线,回望过去,正对上那双亮的惊人的眸子。
“……”
这确是始料未及。
阿离的“本我”,竟是如此……好战。
你后退半步,欲故技重施,再度融入煌煌天光中。
若任你施为,不消半刻,你便能入滴水汇入海洋,将气息隐匿,如今没了丝绦相助,找起来一定令人倍感头疼。
钟离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他像是早有预料,在柔和的白光攀上你脚踝之时,骤然上前一步,闪身跨到你背后去,一抬手就捏住了你的脖子,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拎小猫崽子似的。
你只感到后面的衣领叫人一提一带,踉跄了一下,便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叫那清润的白光够了个空。
银雾似的眸子撞上一池漫流的赤金,微微睁大。
你如今本就不善掩藏自己的情绪,骤然被人拎起来,死水似的眸光荡起几分涟漪,从惊讶不解到寒光愈盛,瞳孔中爆出一串雪亮的火光,可怖的焰光要把山石都燎着。
钟离微微一怔。
这是自他赶至归离集,在这张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唯一能清晰辨明的情绪。
他迟疑了一下。
阿离生气了?
你抬手搭住他的胳膊,纤细的五指捏在腕间,就打算用事实说话。
钟离如今深知你握力惊人,你又使了十成力气,力道大的仿佛能碾碎他的骨骼。
忒凶了些。
钟离一时无奈,不敢由着你乱来,手臂抵在你肘间,制住你的行动,纯粹的力量搏拼陷入胶着,两人相互抵压,手臂皆是微微发颤。
你先战恶螭,又同钟离几番交手,积压已久的疲倦不容拒绝地攀上四肢百骸,僵持片刻后,你小臂上的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一时脱了力,方觉钟离烙在你胳膊上的手指攥的那样紧。
钟离是极其敏锐的对手,不会放过半点胜机,几乎在你脱力的瞬间,他陡然用力,几乎将你的骨骼捏的错位。
他在劝你放手。
你的额头微微汗湿,右手小指下意识了一下,半空中隐隐掠过一道银光。
那银芒转瞬即逝,便是天底下眼力最锐的鹰隼,也不会察觉半分。
可那双金眸骤然一缩,陡然用力将你制住,一只手臂横在你身前,将你牢牢勒进怀里。
剧烈的搏斗将岩石烧的滚烫,你的脊背被迫紧贴他的胸膛,素来体温偏低的躯体骤然接触这样的高温,不禁弓起身子。
“阿离!”
钟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灼热的呼吸落在你裸露的脖颈上,吹红一片白玉凝脂的肌肤,你本就有些脱力,因这骤然加重的力道又抖了一下,呼吸错乱,竟是再挣脱不能。
可钟离顾不上许多,声音几乎贴着你的耳垂响起,语调沉沉。
“不可妄动共魂术。”
你被锢在他怀里,热气扑面而来,冲的人头晕目眩,身子禁不住发颤。你不必回头,便知晓钟离定然皱紧眉头,金眸凌厉,满面严肃地看着你。
你死死咬着下唇,长睫低垂,没有作声。
倔强换来的是更有力的钳制,钟离紧紧盯着你小指上微亮的银圈——那并非凡铁铸成,而是数万极细的银丝交错盘绕,末梢向远处延伸,直直没入那流光清浅的结界中。
他伸出另一只手,将你的手完全笼在掌心。
那是连在数万归离集民众眉心的傀儡丝,生杀予夺,只在你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