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姑娘似乎有些诧异,下意识便屈身跪了下去,却被江璃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手。
“彭姑娘万万不可如此。”
“人死如灯灭,昭华公主能恪守与故人之约,是为大义。”
“谈不上义字,左不过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昭华公主有心,已是难得。”彭家姑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介绍了句,“民女彭玉然,昭华公主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民女声彭娘子。”
“彭娘子。”江璃戈脆生生地唤了声,又问:“彭娘子可否与我说说咱们这托孤堂的情况?”
“托孤堂现在拢共有二十余个孩子,都是父母早逝亦或是被遗弃的,咱们这里条件不好,玉然不敢奢望,只希望能让这些孩子个个都能有口吃的、有件衣裳避寒,不至饿死、冻死便已是极好。”
“不够。”
乍然听见江璃戈这么句回答,彭玉然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提的要求太过分,遭人不喜,连忙找补道:“孩子们吃得不多,平日邻里乡亲的也多有帮补,昭华公主不必担忧。”
“彭娘子误会了,我说不够,是光吃饱喝足不够。”江璃戈闻言噗嗤一笑,这才解释:“我不仅要让这些孩子衣食无忧,还会让他们识字明理、学武健身,如此待日后他们长大成人,有了一技之长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江璃戈的话,让彭玉然心头一震,她从未想过托孤堂的孩子们未来能有如此光明的前景,心中对江璃戈又感激又敬佩。
千般滋味无以言表,起身就要跪下,又被江璃戈拦了下来,逼仄的屋子里,小姑娘笑得十分耀眼,语气亲和,就似相识多年的老友。
“彭娘子若再如此,便是不拿我昭华当朋友了!”
彭玉然被江璃戈的热情所感,紧紧握住江璃戈的手,喜极而泣。
“我何德何能!日后,公主便是托孤堂的大恩人,只要公主有需要,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彭娘子这般说,可就是见外了。我久居宫中,能为孩子们做的实在有限,托孤堂诸事还得仰仗姐姐。”江璃戈笑笑,并不居功,轻轻扶了扶彭玉然的肩头,字字恳切:“日后,咱们便一起努力,为这些孩子谋一个锦绣前程。”
彭玉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感激之情如波涛汹涌,她知道江璃戈并非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为托孤堂的孩子们谋求更好的未来。
思及于此,她也不再与江璃戈客气,重重地点点头坚定道:“公主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孩子们。”
见彭玉然答应下来,江璃戈也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二十来个孩子如今挤在一处,也不利于他们成长。正巧我在临郸街那边有处两进的宅子,彭娘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带着孩子们住过去吧?”
彭玉然也同意,“也好,地方大些,若是有其他孩子需要帮助的,咱们也有地儿好收留。”
“正是,临郸街在城西与城南的交界之处,只要有需要帮助的孩子都可收容入内,不必拘泥于地域。”
“公主大善,能得公主相助,是托孤堂的福气。”
江璃戈只笑,“若有可能的话,托孤堂的名字也改改吧,不要总是提醒孩子们是失孤之人。”
“那公主觉得,改个什么名字为好?”
“……”一想到取名,江璃戈便一个头两个大,故作沉思地沉默片刻,而后才道:“改什么名字,容我再想想,至于那宅子,我明日便着人先去打扫出来。姐姐这几日也可先带着孩子们先整理整理,随时搬过去便是。”
“好。”
两厢商量罢了,天色也已不早了,江璃戈便带着松月道别离开。
几个时辰接触下来,彭玉然早已将江璃戈当做恩人,带着孩子们送至门口,倒是阵仗极大。
城西偏僻,少有来客拜访,更遑论还是江璃戈这般衣着精致的闺阁小姐,出了托孤堂的门少不得便引起了住户们的议论。
彭玉然见状,少不得要为江璃戈分辩几句,又不知能不能暴露其邻邦公主的身份,斟酌半晌才道。
“那位江小姐可是咱们托孤堂的大恩人,各位街坊邻居给我彭玉然个面子,日后若是瞧见了都当敬重些。”
城西地小,街坊四邻大家的关系都颇为不错,彭玉然话音一落,便有人接了话。
“如今的富人们,捐些小钱便能博得美名,然娘可莫要被她们诓了。”
“江小姐可不同。”彭玉然是个藏不住话的,“江小姐不仅出资给咱们换宅子,给孩子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日后还会给孩子们请夫子,教他们明理知礼,她是真心为孩子们着想的。”
街坊四邻们听了,纷纷赞扬,“如此看来,这位江小姐真是个极好的人呢。”
“可不是!”
“彭家娘子是说,方才那位小姐特意前来是为了帮助咱们托孤堂?无缘无故的,甚是奇怪。”
问话的是旁边宅子新搬来的邻居,因着对方主动前来给孩子们送过几次吃食,彭玉然对他颇有几分好感,便笑着答道。
“是啊,宁公子。说来也是缘分,从前托孤堂养大的孩子出去后,曾救过江小姐一命,江小姐为报他的恩情,便对咱们多加照拂。”
被称作宁公子的男子,便是宁律扬,他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原是如此,倒是宁某狭隘了。”
“宁公子也是个好人。好了,我得带孩子们回去了,各位街坊,来日再叙。”
彭玉然笑着,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便带着孩子往回走,却未曾察觉到门板闭合的瞬间,“好人”宁公子脸色便已经沉了下来,转身走进了旁边那处修缮得略雅致些的宅子。
“八爷,这昭华公主难道知道些什么?怎的平白横插一脚,坏您好事儿?”
宁律扬眉目微垂,指尖摩挲着指节,神色不明,“无妨,你且去查查,昭华公主可曾受过托孤堂之人的恩惠。”
“是。”侍从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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