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瞬息,为首的俘虏忽然脸颊腮部微动——
电光石火间,谢霆眼疾手快,抢步上前,迅猛抬手卸掉对方下巴,横眉立目质问:“想自尽?你认识……我们公子?跪下!”
什么公子?他分明是太子!为首的俘虏脸色灰败,颓然跪坐,嘴咧着流口水,瑟瑟发抖。
“都跪下!”、“跪好了!”众亲卫霎时全神戒备,下手不再留情。其中两名亲卫捧着一堆袍靴,双手呈上,简要禀明:“公子,这些全是从他们马兜里搜出来的,经辨认,此样式属于北蛮全克尔族。”
赵泽雍一言不发,以刀鞘挑起衣袍翻看,而后审视俘虏,半晌,挑了个抖若筛糠的,下巴一点,谢霆便会意,伸手解开那名俘虏嘴上的布条,吩咐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如果有半句假话,大卸八块丢到山里喂狼!”
“千、千万别,这位大哥,有话好说,好说。”俘虏脸色惨白,他根据头领的神态,毫不犹豫选择识时务,哀切求饶:“公子饶命,我冤枉啊!头发是汪老大叫人给剃的,衣衫靴子也是他弄的,我穷困潦倒,挣些活命银子,只负责恐吓而已,绝对没有滥杀无辜!”
赵泽雍目光如炬,威严问:“恐吓谁?滥杀了哪些无辜?”
“这、这……我……”
“唧哝什么?快回答!事后若被查出撒谎,你逃去天涯海角也没用。”谢霆咬牙,怒目瞪视。
“我说我说!每次事前,汪老大指定方向,叫我们先上,恐吓驱赶逃难的灾民,他们断后,似乎、似乎杀了不少人,但那些统统与我无关!”
“驱赶灾民?杀灾民?”谢霆吃惊地愣住了,他原以为只是凑巧抓获一群趁乱打劫的匪寇。
赵泽雍脸色一变,沉声问:“躲避疫病的灾民吗?你们把人朝哪个方向驱赶?”
俘虏见风使舵,下定决心立功赎罪,躲躲闪闪告知:“我什么也不懂,但偶然听见汪老大说,要尽量把灾民赶去京城——啊!饶命,公子饶命!”
赵泽雍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作恶多端的凶徒,怒问:“说!你们今夜原计划是什么?残杀无辜?”
“不不!”
俘虏蜷在墙角,竭力辩解:“朝廷派了几万兵来救灾,官府向钦差求助,求得一队援兵,正四处搜捕我们,汪老大害怕了,带我们去昉净山的寺庙剃度出家,等风头过去了再还俗。公子,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求您开恩饶恕,我手上没沾人血,只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
赵泽雍冷冷打断:“赈灾大军现在何处?钦差是谁?”
“大军今儿中午到的,驻在善宿驿站,汪老大骂钦差‘姓容的’。”
“姓容的?”谢霆想了想,耳语道:“公子,应该就是容大人了,朝廷上下没几个姓容的。”
赵泽雍蓦然心弦一紧,面无表情地命令:“把他们带出去,仔细审一审,问清主使、同伙以及犯案,其余关键也别忽略,不得有误。”
“是!”谢霆斗志昂扬,迅速调整防卫,押着俘虏往庙后空地而去。
“慢着。”
谢霆忙止步转身,恭谨垂首。
“留活口。”赵泽雍叮嘱。
“是。”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脸红脖子粗、瘫软晕厥、捶地恸哭、下跪哀求……
自从抵达疫病区,容佑棠一天到晚被哭喊声包围,忙得不可开交,嗓音嘶哑变调,关切问:
“染病的弟兄们好些了吗?”
“宋大夫不愧是神医!”朱彪由衷钦佩,赞不绝口道:“病人服了药后,除了过于老迈衰弱的,一般都有好转,依我看呐,这场瘟疫很快能收场。”
“但愿如此。”
容佑棠推开门,又问:“上午有多少不治身亡的?”
朱彪当即皱眉,耳朵嗡嗡响,正色答:“有五个。死者亲属打滚恸哭、疯狂指责,骂朝廷援救迟了、骂大夫庸医、骂老天爷不开眼,夺走无辜性命。”
容佑棠十分同情,但无可奈何,拍拍同伴肩膀,劝慰道:“人面对生离死别时,激动失态是难免的,咱们领朝廷俸禄、为朝廷分忧,只能谅解包容。待回京后,烦请把立功弟兄的姓名给我一份儿,我一定为其奏请封赏!”
“您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挨些白眼责骂而已,无所谓,想想老百姓糟了瘟疫、家破人亡,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谅解的?”朱彪疲惫抹了一把脸。
容佑棠倒了两杯茶,轻声告知:“朝廷非常重视疫病,虽然粮食还在筹措,但相关药材已经连夜送来,估计不出三日就到了。”
“是吗?好极!”朱彪高兴一击掌,焦头烂额道:“秋岭和淳鹤的知府不停打听、拐弯抹角地质疑,烦得很,活像咱们有药故意不给似的!难为您一次次耐心解释,换成我,可能得吵一架。”
容佑棠喝茶润了润嗓子,指向自己的喉咙,苦笑表示:“听听我这破锣嗓子?唉,想吵也没力气。”
朱彪欲言又止,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问:“大人,卑职说句实话,您这脸色有点儿差啊,莫非没按时服药防疫?”
容佑棠忙答:“一日三碗,从未停歇,谁敢毁了宋大夫的名声?”
“那倒也是。”朱彪点点头,却仍担忧,诚挚地提醒:“以防万一,待会儿等宋大夫忙完,您记得请他把把脉,图个放心。”
容佑棠欣然接受:“多谢。对了,韩将军呢?”
“他啊,”朱彪忍不住一撇嘴,语调平平说:“还在善宿府衙呢,说是调查城里的疫情。”呸!分明是嫌弃此处喧闹脏污,生怕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