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人,陛下召见,请速速入宫!”相熟的几名禁军拥着一名御前太监,个个白着脸。
陛下召见?
“知道了。”
容佑棠的心不断往下沉,火速穿戴整齐进宫面圣。
三月依旧寒风刺骨,吹得沿途宫灯摇摇晃晃,刮得脸颊麻木,忐忑至极的人却无知无觉。
“来了!”
“容大人,快请!”
……
几个在乾明宫外焦虑等候的太监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相当于把人“架”进了皇帝寝室。
“二位殿下,陛下……怎么了?”容佑棠舌尖一顿,险险绕了个弯,唯恐自己是被召进宫商议后事的。
宋慎立于床畔,面色凝重,瑞王和五皇子并排跪在脚踏上,低声细语,听不清在谈什么。
“你来了。”宋慎闻讯转身,几个大步,耳语简洁告知:“回光返照,大限将至。”
糟糕!
陛下撑不到殿下回京吗?
容佑棠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杵在原地,不由得设想可能发生的种种乱象。
“容佑棠?”神智清醒的承天帝开口,嗓音沙哑但清晰。
“微臣在!”
容佑棠下意识答应,快步行至龙床前,跪下和骨瘦如柴的皇帝对视,深知已无暇废话,涩声问:“不知陛下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承天帝眼神浑浊,笑了笑,淡淡问:“泽雍出征去了,对么?你们休想隐瞒,他的个性,朕最清楚。”
“这……”容佑棠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陛下英明。”
“父皇息怒。”五皇子全神贯注。
“三哥打了好几个胜仗,不日便将凯旋,他说到时向您负荆请罪。”瑞王竭力安抚父亲。
“哼。”承天帝叹了口气,懊悔道:“早知今日,朕就该早些册封太子,让他平稳建立根基,不至于陷入困境。”
“太子人选关乎江山社稷,您慎重考虑是对的,快别多想了。”五皇子赶紧劝慰,哀伤的瑞王在旁胡乱附和:“是啊。”
“殿下一向刚毅正直、心系百姓,边境危急,他选择出征,是天性使然,更是陛下教导有方,实乃大成之福。”容佑棠绞尽脑汁地安慰。
承天帝的胸膛平缓起伏,难掩自豪,欣慰颔首:“没错。泽雍虽然脾气固执倔强,稍欠圆和,但他文韬武略、胸怀宽广,且勤恳爱民,可堪委以太子之位。”
瑞王和五皇子点点头,毫无异议:他们一个天生病弱、一个洒脱不羁,皆拥护庆王,盼望来日皇家太平。
“陛下,臣……有罪。”容佑棠艰难开口,心知肚明皇帝用意。
“倒也不能全怪你,年轻人难免糊涂。”承天帝语焉不详,无奈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事到如今,朕只希望你们各自成家,男人没有子嗣,血脉岂不断了?”
容佑棠恭谨倾听,无意反驳一个濒死的老人。
“泽雍是太子,绝不能由着性子胡闹。”
“你饱读圣贤书,才干出众,难道想背负佞幸的千古骂名吗?”承天帝锐利质问。
容佑棠神色难堪,一时间无话可回。
承天帝皱眉,威严说:“切莫一错再错了,待泽雍凯旋,你、你——”一语未落,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嗬嗬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无力闭上,忽然脑袋一偏,不动了。
“陛下?”容佑棠双目圆睁,屏住呼吸。
“父皇?”
“您怎么了?宋慎!宋慎!”瑞王连声急喊。
宋慎熟稔飞奔至榻前,火速救治,使出浑身解数,最终仍无力回天。他停手,深吸了口气,沉痛宣告:
“诸位请节哀,陛下……驾崩了。”
谋反
“您再仔细看看,这份遗诏的措辞合适吗?”称病多时的大皇子垂首,郑重其事,双手捧着一份未盖玉玺的明黄圣旨。
“放心吧,老朽辅佐陛下几十年了,他的语气焉能不熟悉?先收好,等需要时再取出来。”韩太傅和蔼叮嘱。
“嗯。”大皇子嘴上答应,却又审视半晌,才小心翼翼卷好藏进暗格,指尖不住颤抖,嘴唇发白。他落座书桌后,肘部搁在桌面,两手用力交握,侧影被戳灯投在屏风上,飘忽不定,小声问:“您是太傅,本就有权拟写圣旨,何不顺便弄个、弄个……大印呢?”
“玉玺图文繁琐复杂,不易仿制。”
“清君侧必定混乱,若四弟、五弟和御书房元老那帮人不愿意交出玉玺怎么办?”
“由不得他们不交。”韩太傅镇定自若,冷静道:“众所周知,宋慎是南玄武掌门,精通巫蛊之术,阴险狡猾,庆王千方百计笼络他,不顾皇室安危、极力举荐其入宫,险些毒害了瑞王,按律该满门抄斩,可宋慎不仅毫发无损,竟能再度入宫,备受宠信,简直匪夷所思!显而易见,他以秘术控制了陛下和庆王的神智,意图扰乱朝纲,颠覆我大成江山,罪不可恕。”
大皇子频频点头,舌尖舔舔发白的嘴唇,紧张接腔:“世人有所不知,南玄武地处广南深山密林,乃广平王治下,暗中与南夷国主勾结,宋慎假装被祥弟收服,却伺机下手操控其神智,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先后毒害瑞王、支走庆王、谋杀陛下。”
“还有,他名下的紫藤阁,实际上是南夷国主刺探我朝情况的窝点,近十年来,源源不断向敌国传递绝密消息。”韩太傅补充道,
“对,对。”大皇子一拍额头。他冥思苦想,反复琢磨,屏息探头问:
“南夷奸细乱国。这样对外宣称,妥吗?朝野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