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瑞王却提前阻拦,淡笑道:“你能抚养出容侍郎那样才华出众的孩子,委实难得。”语毕,他余光一瞥贴身侍从,那有品级的中年太监心领神会,即刻高声宣告:“容开济教导有功,瑞王殿下特赏南珠一挂、沉香拐一枝、锦缎一百匹!”
无缘无故的,瑞王为什么赏我爹啊?
容佑棠茫然不解,有些忐忑,但亲王赐无法辞,只得按捺疑惑,与同样一头雾水的养父致谢:
“草民叩谢瑞王殿下恩赏!”
“多谢殿下,您实在是破费了。”容佑棠恭谨称。
瑞王平和道:“区区赠礼,不值得什么,本王贸然来访,打搅了。”
“二位殿下屈尊纡贵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实乃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若说‘打搅’,那是万万没有的。”容佑棠中规中矩地应答,暂时摸不清对方来意,略一思索,小声提醒养父:“爹,您回屋歇着,我会招待殿下们的。”
“行!我去吩咐沏好茶,你千万好生招呼,切莫失礼。”容开济郑重叮嘱,以为对方是找儿子商谈秘事的。
“好的。”容佑棠点点头,其养父捧着烫手的礼盒,匆匆下去安排待客茶点。
不多时
一行人迈进客厅,容佑棠热情招呼:“二位殿下,请上座。”
瑞王与七皇子分坐上首两侧,其心腹侍从各司其主,雁翅排开。
而后,容佑棠亲自接了茶盘和果品攒盒,为贵客奉茶、上点心,周到细致,不卑不亢。
瑞王温和道:“容大人,你也坐。”
“是。”容佑棠落座,吁了口气,诚挚道:“在二位殿下面前,下官岂能算‘大人’?真真折煞在下了!请殿下直呼姓名即可。”
瑞王点点头,扭头望向弟弟,赵泽武会意,端着茶杯起身说:“哎,坐着怪无趣的,容哥儿,你家有园子吗?”
“只有一个极小的,不知——”容佑棠尚未说完,赵泽武便大手一挥:“带路!你们聊,武爷出去逛逛。”
容佑棠瞬间领悟:看来,是瑞王殿下有话相问,我还以为七殿下又来打听恺哥呢。
“既如此,瑞王殿下请稍候。”容佑棠离座,亲自引领七皇子至后花园月洞门口,并安排几个伶俐小厮陪同,返回客厅一抬眼:
除下披风的瑞王独坐,垂首沉思,其心腹侍从已被屏退至廊下等候。
“殿下久等了。”容佑棠朗声道。他敏锐察觉:较之以往,瑞王少了许多淡漠冷清,多了些俗世烟火气息。
瑞王如梦初醒,轻声说:“你坐。”
“谢殿下。”容佑棠不慌不忙,耐性十足。
瑞王穿着一身霜色锦袍,脚蹬白底黑靴,鬓若刀裁,眉发乌浓,愈发显得皮肤玉白细腻,俊美无俦。他想了想,先问:“方才一路上看见你家下人正大清扫,并抬桌子搬椅子,莫非是在准备宴请?”
容佑棠大大方方承认:“殿下英明。下官外放多年回京,加之仰赖陛下隆恩荣获擢升,便和家父商议着置了几桌酒,邀请亲友们小坐。”
瑞王一怔,歉意道:“本王事先并不知情,委实打搅了。”
“哪里哪里。”容佑棠连连摆手,爽朗笑说:“您绝对是贵客中的稀客,天下不知多少人想给您请安,却无缘得见,下官何德何能?竟有幸接待您的大驾,简直受宠若惊!”
“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瑞王莞尔,有感而发,喃喃道:“怪道他喜欢你们家。”
“啊?”容佑棠侧耳问:“请恕下官一时没听清楚,不知您说的是哪位?”
瑞王的眼神瞬间悲喜交加,面上却十分平静地告知:“宋慎。”
草上飞?
“宋、宋神医?”容佑棠一怔,慢慢坐直了,心里顿时喷涌千儿八百种猜测,思绪转得飞快,暗忖:当日在喜州,宋慎绝口不提瑞王,也没多提“夏小曼毒害瑞王案”的始末,我离京太久,尚未了解许多事……
“本王听三皇兄说,你在喜州见过他?是吗?”瑞王略微倾身,难掩关切。
一听对方提及“三皇兄”,容佑棠便不由自主笑了笑,谨慎答:“是的。”
“他怎么样?还好吧?”瑞王屏住呼吸,保持倾身的动作。
容佑棠下意识皱眉。
“他出事了?”瑞王目不转睛,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
“回殿下的话:”容佑棠迅速打定主意,字斟句酌地禀报:“当时下官在喜州任知府,宋大夫到访,他略提了几句关于夏小曼……谋害您的事儿,小住三天就起程回故乡了。”
瑞王沉吟片刻,不欲深谈旧案,转而细细询问:“他骑马还是坐车?是否携带着夏小曼的骨灰?”
容佑棠正色答:“他骑马,急于送其师姐回故乡入土安葬,下官不便挽留,只能让他养足精神再赶路。”
“他精神不好?”瑞王立即追问。
容佑棠欲言又止,时刻铭记眼前是天生患有心疾的病人,不敢大意刺激,遂避重就轻地解释:“宋大夫在京城出了些意外,加之旅途劳顿风尘仆仆,难免疲累,但休息三两天就恢复了。殿下请放心,他是老江湖,必定会一路平安的。”
瑞王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
容佑棠稳稳坐着,心不在焉地品茗,满腹疑团,惊疑不定,暗想:观瑞王的神态,显然待宋慎不一般,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头我得去问问庆王殿下,或许他知道内情。
双方各有心事,客厅足足安静两盏茶的功夫。
沉默良久,瑞王勉强恢复平静,重新开口,斯文客气地问:“宋慎无家可归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到你家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