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哥儿没醉吧?”卓恺关切问。军中男儿多练就海量,今夜喝的是喜州当地特产米酒,他们哪怕一坛子也醉不倒。
“快来喝一杯解酒茶。”卫杰催促道。
容佑棠把帕子晾回盥洗架,笑道:“我没醉,只是喝得脸热冒汗,擦一把。”他落座半旧书桌后,笑眯眯说:“有你们在,实在太好了!当初刚接到圣旨时,我总担忧来到喜州心有余而力不足,幸亏殿下慷慨割爱,才免除我在此单打独斗。”
“我、我只能跑跑腿,帮不上你什么忙。”卫杰忙谦道。
卓恺俊脸微红,尴尬表示:“我更是一无所知,暂且连跑腿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哎,其实我们也才来两个月,对喜州风土人情尚在摸索中。”容佑棠言语带笑,嘱咐道:“一路舟车劳顿,恺哥先歇两天,我叫小厮领着你在城里转一转,熟悉熟悉地方。”
卓恺胸膛一挺,略倾身,恳切表示:“我今天睡了一下午,已经歇好了,倘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明早就去办!”
“事儿多着呢,不必急在一时。”容佑棠安抚道,他很理解对方急于凭实力立足的想法。
“你们都忙,我怎么闲得住?况且,乘船南下期间无事可做,睡得背痛,早就想松松筋骨了。”卓恺努力争取差事。
容佑棠莞尔,点点头,干脆利落,爽快道:“既如此,咱们眼下确实有一件急事儿待办。”
“什么事儿?”卓恺屏息。
“顺县的一桩陈年盗窃旧案,现已填进去两条人命,拖了快三年都没结案。”容佑棠简明扼要告知。
“顺县不是曾遭了匪患吗?当年县令刚关押了牛宜良父子三人,县衙就被土匪洗劫焚烧了,幸而牢房并未被烧毁,但县衙官员调动频频,案子便耽搁了,牛宜良俩儿子病死狱中,他也只剩半条命。”卫杰补充道。
“盗窃?他们偷了什么?假如是普通盗窃案,应该不用劳动堂堂知府。”卓恺一针见血问。
容佑棠赞赏地笑了笑,眼神透着兴奋,轻声说:
“铁。”
“偷铁?”
“铁矿!”容佑棠低声提醒:“目前并无确凿证据,案情很不明朗,只能说涉嫌偷盗。”
“铁矿必须是官营,朝廷严令禁止民间私营。”卫杰喝了口茶,叹道:“牛宜良接连遭受丧子打击,有些、有些……不知真傻还是装傻,总之不理睬人,一句话也不说。”
容佑棠难掩激动,满怀期待道:“河间其它州有几个冶铁小作坊,但喜州没有,倘若咱们能弄一个大作坊,百利而无一害啊!”
“原来如此。”卓恺了然点头,旋即承诺:“假如你不嫌弃外行无知,明早我就帮忙调查。”
“好!”
容佑棠雷厉风行,立即安排:“我手头另有要务,此案交由同知张保和通判丘霄淮负责,委屈二位以知府幕僚的身份,参与审判。”
“不胜荣幸,委屈什么?”卫杰欣然领命。
“我一定尽力!”卓恺郑重其事。他和卫杰心知肚明,目光放得长远,甘愿为容佑棠效力。
此时此刻
京城·乾明宫
“当”一声,承天帝重重一顿,茶杯应声而碎,狐疑问:“你二哥突发急病?”
“御医正在救治,尚未诊断病情。”庆王快速答。
“朕让他后日起程去封地广南州,不早不晚,他偏偏这时候病了?”承天帝面无表情。
这话无法接腔,庆王沉默以对。
“圣旨已下,朕不可能收回。”承天帝冷着脸,若有所思,威严问:“雍儿,你说该怎么办?”
后薨
“全凭父皇吩咐,儿臣愿为您分忧。”庆王不动声色,轻轻巧巧把难题推了回去。
承天帝眯着眼睛,为收拢权力,他暗中筹划半生,早已铁了心,缓缓说:“自古‘君无戏言’,何况是圣旨?朕当然希望祥儿如期起程。不过,假如他实在病得厉害……”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抬手拿起肘边几面搁着的佛珠,闭上眼睛,一颗一颗地捻动。
庆王喝了口茶,心平气静。
半晌
“假如你二哥实在病得厉害,”承天帝复又开口,口齿清晰地说:“朕只好派一队稳妥之人一路护送,以确保他平安抵达封地。”
“由谁护送合适?”庆王正色问。
“你说呢?”承天帝盘腿,坐如钟,闭目养神。
看来,父皇的确不允许二哥留在京城了。
庆王心知肚明,严肃道:“祖上有不少派兵护送亲王赶赴封地的先例,放眼京城,可供选择的无非禁军、护城司兵、沅水和北郊两营。虽然目前沅水和北郊两营正进行为期一月的春训大比,但只要父皇一声令下,儿臣可以立即抽调人手组建护卫队。”
“北营啊?”承天帝微微睁开眼睛,凝视儿子,蹙眉否决:“你那儿既忙着与沅水比试、又忙着征募新兵,乱糟糟的,还是算了吧。”
“是。”庆王垂首领命。
近两年格外操劳,承天帝清瘦了许多,法令纹愈发深,板着脸时显得有些刻薄,他冷冷道:“沅水大营也罢了,亏他们是建立百八十年的老营,比试中竟屡次被新建的北郊大营打败!”
“胜负乃兵家常事,北营近期运气不错。”庆王一板一眼地谦虚称。
“哼。”承天帝鼻子里嗤了一声,威严道:“两大营之间的寻常切磋,朕不予评价,让沅水将士自行反省去。”
“父皇英明。”庆王礼节性地接了一句,旋即指出:“那么,护卫队只能从护城司和禁军之间挑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