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无能。”庆王镇定自若,冷静说:“近期忙于筹备四月募兵,势必多歇于北营,请恕不能常进宫给您请安。”
还是雍儿聪明懂事!承天帝倍感欣慰,面上却不显半分,慢条斯理吩咐:“认真管好你手下的兵,那比请安重要多了。下去吧。”
“您多保重,儿臣出城回营去了。”庆王垂首,起身离去。
承天帝目送儿子的背影,笑吟吟,片刻,忽然问:“他的披风搁哪儿了?底下人可还清醒伺候着?”
原本沉睡的李德英及时清醒,撑着熏笼立起,恭谨道:“老奴这就去瞧瞧!”语毕,他亲自小跑着追出殿外,脚步声引得刚穿好披风的庆王转身问:
“李公公,父皇有何吩咐?”
“雪天寒冷,陛下吩咐老奴提醒您别忘记披风。”李德英本就敬重庆王,此时更是毕恭毕敬。
黎明在即,长廊下寒风纵穿无阻,吹得庆王的披风一角猎猎飘扬,他笑道:“劳烦转告父皇,我并未忘记,请他老人家放心。”语毕,疾步踏入风雪中。
“殿下慢走。”李德英恭谨躬身,一丝不苟,直到庆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半月后·喜州
“大人回府啦!”
小管家张冬一边飞奔出迎,一边急促吩咐:“你们几个赶紧的!热水热茶帕子热汤热饭菜,大人一连半月巡察灾县,辛苦劳累,咱不能让他额外费一点儿心,知道吧?”
“知道!”
“好嘞!”
容佑棠浑身溅满泥点子,靴子和袍子下摆湿漉漉,很是狼狈,活像跌进泥潭里滚了一圈,但仍昂首挺胸,英姿勃勃。
“大人——唉哟,您为什么成这样啦?”张冬大惊失色。
“嚷什么?化雪道路泥泞溅的而已。”容佑棠笑道,径直迈进门槛,什么也顾不得,首先喝一杯茶,旋即开始脱外袍靴子、洗手擦脸,动作洒脱豪迈,雷厉风行。他对卫杰说:
“三日后即是农事节,无论如何不能误了春耕!易县倒塌的房屋短时间内建不起来,草棚也好、借住合住也罢,横竖只是临时,房子迟早会重建。”
“灾民们都同意,只要回家饿不死,谁舍得抛弃田地呢?”卫杰也是一身泥,把脸埋进木盆呼哧呼哧地洗,而后拿帕子包住脑袋擦干,长长吁了口气,苦恼提醒:“可是,春天秧苗插下去得夏季才有收成,官府的赈灾粮顶多还能支撑半个月,而且灾民也需要粮种。”
“无妨,我心里有数,赈灾粮和种子都会有的。”容佑棠胸有成竹答,他饥肠辘辘,几乎是扑到饭桌前,招呼道:“卫哥,快吃饭,要饿死人了!”
“对,先吃饭。”卫杰落座,抄起筷子狼吞虎咽,二人刚吃得半饱,张冬忽然捧着信鸽快步踏入,邀功一般禀告:
“大人,京城来信!”
“哦?”容佑棠立即搁筷,因时常收信,他渐渐放开了,大大方方当场拆阅,屏息一目十行,末了高兴道:
“好!”
“才刚封了个广平王,莫非陛下又封王了?”卫杰压低嗓门,满怀期待地问。
容佑棠失笑摇头:“亲王爵位岂能随便赐封?”
真希望陛下把有可能的皇子都封王派去镇守边疆,只别动我们殿下……卫杰暗中嘀咕,忠心耿耿,全力拥护庆王。他忍不住好奇问:“那信中写的是……?”
容佑棠神采奕奕,朗声告知:“殿下给咱们派来了一位帮手!”
交手
“帮手?”卫杰囫囵咽下一大口饭菜,紧张追问:“谁啊?”
“卓恺,恺哥。”容佑棠眉开眼笑,愉快道:“这下可好了,咱们又多一位可靠人!”
“原来是卓大人啊!”卫杰恍然大悟,慢吞吞眨眨眼睛,若有所思,扶着碗沿问:“他在京城北营刚升了校尉,为何也来喜州呢?”
容佑棠叠好信卷、塞进袖筒,虽然庆王在信里没提,可他大概能猜到内情,只是不便宣扬,遂避重就轻地解释:“喜州百废待举,咱们这儿缺人手,一个弟兄掰成几个用,殿下体恤,特地派恺哥来协助。”
“哦,原来如此。”卫杰点点头,扒饭的动作慢了许多。
容佑棠执起筷子,心念一动,忽然停顿,悄悄一瞥变得沉默的卫杰,想了想,认真道:“虽然喜州兵营眼下连影子都没有,可北郊大营也是从无到有的,事在人为!等恺哥来了,咱们正好可以联手,但我身为知府,百姓民生放不开,衙门诸事繁杂,兵营还得你和恺哥多费心。”
——卓恺的家世能力都算强,他没来之前,卫杰是庆王亲点的头领。人之常情,卫杰此刻难免有些想法。
虽然卓大人才干出众,但只要容弟认可我,也就安心了。卫杰生性豪爽,他知道容佑棠重视自己,心里的小疙瘩便释然消失,笑道:“哪里,我只是个武夫莽汉,力气倒有两把子,到时给卓大人打打下手吧,他在营里当差总是尽心竭力,可拼了,令人佩服。”
容佑棠给卫杰倒了杯酒,推心置腹,诚挚道:“虽然我从文,却是北营历练出来的,那时一个大锅里吃饭,如今又同在喜州,我一贯把你们当兄弟。近期日思夜想,总忐忑悬着心,我真怕误了诸位的前程。”
“你这是什么话?”
卫杰抢过酒壶,也给容佑棠倒了一杯,粗着嗓子反驳:“且不说我们此行乃奉殿下之命,即使殿下没命令、只要我能抽身,也甘愿同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嘿嘿,这阵子协助赈灾,获得好些百姓的感恩戴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感觉特别得劲儿,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