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花灯藏毒?”承天帝咬牙切齿,猛地扭头凝视长子,一字一句问:
“似乎皇孙们的花灯是经你手分发的?”
大皇子扑通跪下,憋得脸发青,紧张表明:“父皇,儿臣确实给皇孙们准备了几盏别致花灯,本意是让孩子们欢度元宵,旻琨也得了呀!求您明鉴。”
“旻琨呢?”承天帝顺势问,扫视黑压压一片人头,寻找皇长孙。
大皇子瞥向妻子,后者颤巍巍答:“回父皇:旻琨今儿卯时即起,在府里玩了整日,连午觉也没歇,方才宴上就困了,宴后沉沉入眠,儿媳无法,只好抱去母妃宫里小憩。”
“哦。”承天帝语调平平,按捺盛怒问长子:“那些花灯哪儿来的?”
除了廊下待罪的太监宫女,只有大皇子难堪跪倒,他尚未答,其生母韩贵妃爱子心切,忍不住代为解释:“陛下,花灯乃海外先褐国所贡,入宫时层层盘查,入库时又清点一回,不可能出错——”
“那皇孙们怎么中毒了?”承天帝冷冷打断,罕见的对宠妃疾言厉色,子嗣一向是帝王最在意的,尤其是已长成男童的皇孙,况且今夜一连六个孙儿出事!他已算克制情绪了。
“妾、妾……”韩贵妃语塞,唯恐言多必失。她近期取代抱恙的皇后执掌后宫,可谓春风得意,光彩照人,风姿绰约,可此刻她的浓妆和华美宫装却不合时宜。
“恳请父皇准许儿臣调查内情,看到底是谁丧心病狂、竟敢谋害皇孙!”大皇子膝行数步,毅然决然请旨,深知自己脱不了干系,索性迎难而上,争取主动出击。
二皇子紧随其后,哽咽哀切道:“父皇,孩子们伤得那样,尤其旻裕,儿臣心疼如刀绞,请父皇为孩子做主!”
“父皇,旭哥儿一贯懂事孝顺,他才六岁,懂什么呢?求父皇恩准儿臣参与调查,誓必揪出歹毒凶手!”六皇子怒不可遏,语气坚决。
“哥,消消气,父皇自有圣明公断。”禁足的赵泽武奉旨出席元宵团圆家宴,小声劝慰激动失控的兄长。
“稍安勿躁,你们冷静些。”承天帝抬手按住儿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呼唤:“皇后?”
“臣妾在。”杨皇后屈膝垂首,屏住呼吸,手心冷汗黏腻。
“朕知道你需要静养,可眼下这样……”承天帝疲惫停顿,明确吩咐:“后宫仍由你掌管,务必妥善照顾皇孙!”
“咳咳,咳咳咳。”杨皇后狂喜,却故作气虚咳嗽,身躯晃了晃,干瘦的手背青筋浮凸,端庄凝重道:“臣妾遵旨,必将全力以赴。怕只怕自身精力不济,有负您的信任,还望贵妃妹妹多协助。”
“不必了。”
承天帝一口回绝,淡漠道:“韩贵妃这阵子辛苦操劳,让她歇会儿。庄妃?”
“呃?妾在。”庄妃冷不丁被点名,垂首皱眉。
承天帝威严下令:“你尽量为皇后分担点儿,不得推脱。”
“妾遵旨。”庄妃恭敬从命,无法拒绝。
众目睽睽,韩贵妃咬唇,艰难隐忍,委屈又激愤。
庆王刚才随御医进殿巡视了一圈,大踏步退出来,无暇顾及旁人,肃穆提议:“父皇,偏殿离得近,为确保平安,您请起驾回宫。”
“雍儿,”盛怒的承天帝回神,忧心忡忡,严肃叮嘱:“既然毒性未明,你也避一避,禁止出入正殿!等候御医捷信吧。”
“是。”庆王先答应,而后宽慰:“父皇,院使说了,因救治及时,皇孙们并无性命之忧,如今只待明确毒性后解毒,仔细调养,应会康复如初。”
“愿天神和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成皇孙平安。”承天帝双手合十,沉痛祷祝,旋即脸色一变,喝道:
“先褐国是吧?曹立群,你即刻率禁军抓捕蛮夷使者,连夜审讯,泽祥、雍儿和老五老六负责监督,无论如何,朕明早就要看见口供!”
夜审
丑时,万籁俱寂,夜色漆黑如墨,刑部却灯火通明。
“冤枉!”
“殿下,我们冤枉啊!”
“可否求见大成皇帝?你们说的花灯藏毒,我们根本不知情,怎么认罪?”
先褐国的三名使者跪地,争先恐后,用生硬别扭的口音辩解,衣衫不整蓬头散发,仓促被禁军从热被窝里抓到此处受审。
“肃静!”
大皇子难掩焦躁,使劲一砸惊堂木,声若惊雷,质问:“花灯乃先褐国所贡,理应先审问你们,冤枉什么?”
“尔区区蛮夷小国,得以受到我泱泱大成礼待,非但不感恩恭顺,反而在贡品内藏毒谋害皇孙?委实耸人听闻,罪该凌迟处死!”二皇子横眉冷目地呵斥,气势汹汹。
“没、没有,我们没害人。”
“不可能,花灯只是漂亮小东西,供皇族观赏玩耍,我们怀着非常尊敬的心,乘船拜访大成皇帝,不会害人!”
“其中绝对有误会,请殿下们息怒。”三名使者瑟瑟发抖,拼命摇头摆手,但越急舌头越不灵活,最后叽里咕噜冒出几串本族语言。
惊堂木“啪”一声!
大皇子不耐烦地打断:“速速从实招来,休想抵赖狡辩!若非出事,谁有闲功夫元宵夜熬着审问你们?”
“都给本殿下好好说人话,谁听得懂海外蛮语!”二皇子相当没好气。
“皇兄,他们是海外蛮夷,至今茹毛饮血,粗鄙野蛮未开化,不见棺材不掉泪。”六皇子赵泽文语气森冷,下颚紧绷,从牙缝里吐出字,提议道:“哼,不如先上一顿板子,把他们打清醒了再审,否则掰扯到明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父皇到时要看口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