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存心想饿死冻死我们!哼,今儿一大早,官兵护着好些轿子出城,里头坐着所谓的父母官,不知往哪儿乐去,轿队根本没停,只当灾民是死人。”
容佑棠认真听,足足询问半个时辰,末了叮嘱道:“你们好生待着,明天早些去领粥,我们歇好了,要进城去。”语毕,他暼向小厮,张冬会意,从同伴包袱里掏出仅剩的馒头,一股脑儿塞给老人,小声说:
“收下吧,我家少爷一贯最怜惜老弱了!”
“少胡说。老人家,请勿声张,我们只带了一点儿干粮而已。”容佑棠不忘提醒,当踏出废墟时,不出意料,外面已围了乌泱泱一片闻讯而来的灾民。
容佑棠心情沉重,扫视饥寒交迫的男女老少,此刻却无法承诺什么,只能迅速进城一探究竟。
两刻钟后
“奇怪了。”卫杰抱着手臂。
“挺、挺热闹的。”
“城里城外天差地别呀。”
一行人立定繁华闹市,啧啧惊叹,容佑棠定睛望去:
笔直宽阔的街道,商铺林立,其中当铺酒肆赌坊和风月场所占了大半。
尤其青楼和赌坊!
青楼脂粉飘香,美酒佳肴扑鼻,一串串红灯笼高挂,妖娆妓子浓妆敷面,拧着腰笑吟吟招客,娇笑俏骂琵琶琴瑟声,混杂男人放浪恣意的哄闹;赌坊则吆喝吼声震天,赌徒眼珠发红青筋暴凸,喧噪狂热。
容佑棠狐疑不解,仔细观察周遭,缓缓前行,他带着大队护卫,十分引人注目。当他望向一间青楼时,那门前注视已久的两名妓子登时误会了,她们满脸堆笑,热情洋溢,抚媚温柔,伸手欲挽容佑棠胳膊,亲昵地邀请:
“这位公子好面善,进去坐坐吧?”
“公子,来呀,奴给您沏拿手好茶喝。”
与此同时·京城
“怎么可能?他一贯懂事,那方面胆儿很小。”庆王一口否认,坚信不移。
郭达笑道:“容哥儿品性正派,可就怕别人有心呐,出门在外,万一他被教坏了您怎么办?”
新官
“不可能。”庆王深信不疑,提笔蘸墨,严肃审视公文半晌,行云流水般批了一行,字迹刚健遒劲。
“嗤啦”一下,郭达伸手一拽,埋头于巨幅勘划图上,点点划划作注记,详细标明北郊大营的督建进度,笑嘻嘻说:“您倒是镇定。可容哥儿生得俊,年少有为且尚未成家,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在京城时就吸引了不少人家注意,更何况喜州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活像是羊入虎口,整个人劈成八瓣儿也不够分哈哈哈~”
庆王批示公文的动作一顿,抬眸,语调平平问:“你今日的差事办完了?”
啧啧!
郭达迅速收敛戏谑笑脸,一本正经答:“还没呢,哎,这图密密麻麻,真叫人头晕眼花。”
“耐心点儿,你好歹是上国子监读过书的。”庆王板着脸叮嘱。
“嘿嘿嘿,遵命!”郭达顺从点头。但话篓子天性憋不住,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开口:“对了表哥,卓恺请求外调那事儿您认为如何?”
“他伤愈了?”庆王问。
“听手底下洪磊几个崽子说,好了一多半了,估计元宵后即可痊愈。”
“既然尚未康复,那就先养伤,不急。”庆王语调和缓。
郭达深知表兄个性,立即追问:“如此说来,您同意了?”
“叫他伤愈后亲自来提,到时本王再做定夺。”庆王缜密道。
“也对。”郭达点点头,唏嘘嘟囔:“唉,卓恺留在京城也不是个事儿,虽然咱们知道内情,可外人不清楚,只当他和七殿下纠缠不清,名声忒难听了些,无怪他想躲避,容哥儿也——”话音未落,他猛地打住,闭紧嘴巴,小心翼翼注视表兄:
庆王神色如常,仍旧伏案疾书。
郭达悄悄吁了口气,停止天南海北的胡侃,专心致志做事,半个时辰后,他“啪”的搁笔,溅出几滴墨点子,使劲甩俩手腕,愉快道:“我都标注明白了!表哥,您请过目。”
“先放着,稍候。”庆王头也不抬说。
“行。”郭达迫不及待离开书桌,屏息,明显心里有话,但欲言又止,挠挠头,转身喝茶去了,里间外间叮叮当当一阵捣腾,直到庆王主动问:
“有话直说,男子汉大丈夫,犹犹豫豫做什么?不像话。”
郭达几个大步窜回里间,倾身探头,鼓足勇气,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吧,老祖宗托我问问、您这几天有空没有?家里有獐子和鹿,一直精心圈养着,殿下赏脸吃顿饭吧?”
“哦?”庆王搁笔,批完一摞公文,端起盖碗喝茶。
郭达义正词严补充:“您放心!我仔细打探过了,绝对没有其它什么,只是家常晚膳小坐闲聊的意思,许久未见,老祖宗很记挂您的身体。”
——自药油事故后,赵泽雍一次也没去探定北侯府,故意晾着外祖家。
庆王从容不迫,徐徐回绝:“最近比较忙,北营与沅水大营两军的春季大比在即,委实无暇抽空,你回去转告老人家,本王身体无恙,待空了再登门给她请安。”
糟糕,表哥仍未消气……不过,谁让错在我们家……
郭达暗暗叹息,飞快想通,爽朗道:“好!我回去就转告老祖宗。当时就跟她说啦,咱们近期确实忙,沅水去岁冬季大比时一败涂地,但却有些勇气,开春竟然再度约战!无所谓,比就比呗,咱们的新兵崽子正需要磨练。”
家宴邀约抛之脑后,表兄弟俩转而谈起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