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没事吧?”周仁霖蹲下询问,眼神淡漠,暗忖:重伤在心口,应该没救了吧?思及此,他灵光一闪,蓦然激动兴奋,涌起一股隐秘窃喜感,满怀期盼:这尖酸刻薄的母老虎,终于要死了?我后半生能清静度日了?
“你、你……我恨、恨……”杨若芳气息衰弱,无法言语。
“周夫人?”九皇子轻唤一声。
杨若芳毫无反应,两名忠心耿耿的仆妇并未听见周仁霖的脱罪解释,她们哀嚎:“夫人?您别吓唬老奴呀。”
“来人,救命!大人,你倒是搭把手送夫人回府医治啊!”
容佑棠目不转睛,定定凝视杨若芳,亲眼目睹杀母仇人自作孽遭受致命伤,他本以为自己会畅快解恨,但并没有——他的思绪一片空茫,眼神发直,莫名剧烈颤栗,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其它。
“你去看一看,还有救吗?”九皇子吩咐侍卫长,他毕竟年幼,乍然遭遇如此乱况,急出一脑门汗。
“是。”侍卫长领命蹲下,审视伤口位置,再伸出手指诊脉,起身摇摇头,小声禀告:“殿下,她伤在心脉,恐不治。”话音刚落,濒死之人忽然暴起——
“唉哟!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松手,躺好,别乱动,大夫马上到。”周仁霖大叫,胡乱安慰,他的衣襟被妻子死死抓住,顿时汗毛倒竖,慌忙挣脱,使劲甩开对方的手。
“我、我……”回光返照的杨若芳微弱咳嗽,咳出血沫,眼神像淬了毒,瞪视丈夫,却敌不过死亡,嘴唇一张一合,断断续续地说:“畜、畜生,我恨、恨……”一语未完,她眼神涣散,瞳孔扩大,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夫人!”
“天呐!”
……
仆妇们呼天抢地,嚎啕大哭。
果然,他对结发妻子也冷酷无情,一有机会就果断踢开!容佑棠咬紧牙关,周身发冷,再度被生父的自私狠绝震住了。
“今天、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九皇子喃喃自语,失神凝视杨若芳。
容佑棠惊醒,忙侧身遮挡尸体,弯腰宽慰:“别怕,稍后我再详细禀告始末。”
“奉天监明明测算过,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宜出行,所以父皇才允我出宫。”赵泽安竭力镇定,握拳四顾,一焦急反而想不出办法,紧张问:“容哥儿,周夫人……伤重不治,你伤得也不轻,该怎么办?这附近哪儿有大夫?”
“不急,我还撑得住。”容佑棠打起精神,他借侍卫的刀,割下一片衣摆,在对方协助下粗略包扎止血,正色提醒:“殿下,此处人群拥挤,不宜久留,您请尽快回宫或回府。”
“我去王府,庆王府!”赵泽安脱口强调,他在外面见识过自由,自然抗拒规矩森严沉闷压抑的皇宫。
容佑棠颔首:“好,那就去庆王府。”
此乃繁华闹市路口附近,动了刀子、见了血,又听见“有刺客、保护殿下”,周围百姓们精神一震,好奇聚拢打探情况,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
“容大人,您看这乱的!”侍卫长焦头烂额,他潜意识选择摒弃官职高的周仁霖,转而寻容佑棠商议。
责无旁贷,容佑棠冷静安排:“当务之急得先把九殿下稳妥送回庆王府,让周大人安排周夫人,咱们赶紧上报实情,静候陛下旨意。”
“好!”
“殿下的马车呢?”容佑棠和侍卫们把九皇子护在身后,阻拦无数揣测目光。
“在对面。唉,被人墙挡住了。”侍卫长振臂高呼:“弟兄们,快,把马车赶过来!”
须臾,高大坚固的内造马车艰难驱退围观百姓,硬生生挤进人圈,容佑棠忍着头晕目眩,催促九皇子登上马车,侍卫们严阵以待,“唰啦”拔刀,刀刃雪亮寒光闪烁,簇拥马车离开混乱现场。
容佑棠与一名侍卫留下善后。
愈来愈多的百姓闻讯赶到,群情骚动,议论纷纷,围得水泄不通。
他在哭?
容佑棠缓缓靠近生父,表情复杂。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啊!”周仁霖跌坐,抱着妻子的尸体拼命摇晃,泪流满面,竭力大吼:“来人,快来人!大夫呢?”
“周大人请节哀顺变。”侍卫礼节性地说。
容佑棠内心五味杂陈,一板一眼地提醒:“周大人,请尽快带领家眷回府,切勿造成百姓拥挤踩踏。”
周仁霖循声抬头,与庶长子对视数息,敏锐察觉儿子可能看破了自己的阴暗窃喜,他仓惶抬袖掩面,狼狈躲避,硬着头皮哭喊:“夫人,醒醒,家里不能没有你。”
装模作样!
你表面在哭,但眼底隐约流露欣喜,我知道你心里高兴,道貌岸然,伪君子,一辈子都在伪装!
容佑棠蓦然怒极,沉下脸,淡淡问:“周大人,莫非您想就此地为周夫人操办后事?”
“我、我……”周仁霖语塞,暗骂儿子不帮自己,他抱着杨若芳的遗体,卖力表现悲伤,涕泪交加吼:“来人,快送夫人回府请大夫救治啊!”
“来了来了!”
“大人请上轿。”周家仆妇小厮手忙脚乱,个个一副天塌了的模样,惶恐叫苦。
周仁霖顺从地被小厮搀起,哀哀切切,携发妻尸身上轿离开,留下一地鲜血。
未时末
庆王收到报信,火速从北郊大营回府。
“小九如何?”赵泽雍昂首阔步,脚下生风。
王府管家小跑跟随,据实以告:“据跟着的侍卫称:因容大人及时保护,九殿下毫发无损,但亲眼目睹周夫人死亡,场面血腥,受了些惊吓,已服用安神汤,正在慰问容大人。”